有以怒为粮者
亦有以恨为食之人
穷砥斗志越渐靡
长赖怒恨终难舍
倚负愤怒
倚负憎恨
但看己身孰恨孰怒,业已迷怅
为怒而怒,为恨而恨
于焉生得此番禽物
●
水面上——踩踏脚步。
沉重的钢铁脚掌并未沉入水中,海面亦没有凹陷下去,就好像行走于冰面上一般,乘着坚实的反作用力,巨大黑色铠武者得以获得支撑。铁会沉到水里——就像在嘲笑这番定律般,机关甲胄〈红月〉在海面上迅速奔驰。
只要调整机关甲胄的导术结界就能步行于海面。
特别是像〈红月〉这类上级机关甲胄,导术结界的效能较高,精密度也优越。就算不靠船只,只要距离够近——譬如近海离岛,机关甲胄就能越过海面,直跨海域。
昭显导术结界运作的微光及浪花顺着脚步延伸,〈红月〉正朝诗织等人派队的离岛前进。先前要袭击运输船时,晓月曾弄到记有周边海路的航海图,所以他大致知道离岛的位置。
「……」
晓月在〈红月〉里头眯起那双眼睛。
说起上级机关甲胄的水晶眼,一般视觉功能自然不在话下,就连听觉及嗅觉都能掌握,与视觉重叠之后将其显现在机士眼前。眼下,晓月连海面飘送过来的「声响」及「味道」都能「视」得。
「这是……」
几抹讯息自海潮彼端漂来,有怒吼声,还有钢铁互相撞击的声响。
跟机关甲胄的驱动声相比,那些讯息更加清晰数倍。
除此之外——
「闻起来有血的味道呢。」
琴音语气愉快地添了这句话。
不对,错了。虽然长得跟琴音一模一样,但——如同晓月先前所提及,她是凭附在〈红月〉机身里的另一个职神「丹音」。
「没你的事了。去睡吧,换琴音出来。」
「咦——」
接获晓月毫不留情的指示,丹音一张小脸顿时鼓起。
「晓月好过分——」
「你太棘手了。」
晓月朝她回道:
「要是等一下你乱杀人,会很麻烦。」
「晓月自己也会杀人不是吗?」
「我不像你用杀人来取乐。为了找乐子杀人会失去控制的。我杀人是为了实现目的的手段。被手段耍得团团转,搞得目标愈离愈远,根本是本末倒置。」
「晓月都欺负人家。」
丢下一句闹别扭的话后,一瞬间,丹音的身影摇晃了下。
接着——
「——晓月大人。」
仿佛判若两人,露出沉着表情的丹音说话了。
不,现在已经换成琴音了吧。
「看样子那边打起来了。」
晓月瞪视着那座问题离岛这么说。
怒吼声、巨大轰鸣,以及血的味道。
可以明显看出岛上正展开战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靠得愈近,岛上的战斗景象就越发清晰。
看得到岛屿外缘的白色沙滩,还有耸立在一旁的山林。
就在山林跟沙滩的交界处附近,似乎有场混战正如火如荼展开。
只不过……
「自己人在打自己人?」
水晶眼里映照出的光景,只能用诡异两字来形容。
外观明显是属于阿艺藩的机关甲胄,正在袭击诗织等人的机体。不单如此,就连随行的步兵也惨遭攻击,更有阿艺藩的机关甲胄起内哄,甚至天部队的机关甲胄也在对自己人进行攻击。
除此之外——
「有人,在吃人……?」
琴音一脸吃惊地发出低喃。
没错。步兵正在袭击同为步兵之人,似乎那样还不满足——他们甚至吃起死去同袍的肉,啃食对方的内脏。那些脸被血液染红,嘴里发出不明所以的哮吼声,一群人就这样持续地啃噬彼此。
那已经不是混战了。
根本是地狱绘图。
再加上——
「……是那玩意儿吗?」
在这片惨状的另一方——
他看到机体明显宏伟——比寻常机关甲胄还大上数倍的异形机关甲胄就站在那儿。它缓缓地步行前进,朝在沙滩上步步后退的诗织机队逼近。
「让开!」
自海面来到沙滩上,晓月一鼓作气前冲,口里爆出怒吼。
疯狂的血宴正进行到一半,理智尚存的喝斥声似乎特别响亮,看得到诗织及兵卫的机关甲胄纷纷转往这边。但晓月无视两人反应,自顾自地从他们中间冲过,朝明显出现异常举止的机关甲胄直奔过去。
「斩击强化!」
「遵命。」
就在晓月叫喊的同时,琴音调整<红月〉的权水循环量及分配比例。无视大半防御机能,将突进做最大限度的利用,针对瞬身劈去的一击进行强化。
吃下横砍而来的刀斩,三具机关甲胄接一一连三地失去平衡。〈红月〉奔驰越过,紧接着它们的上半身就跟下半身分家,滑落下来。
〈红月〉蹴起沙尘,改变行进方向。
又接连斩了另外两具机关甲胄后,晓月将机体驶回诗织等人所在处。
「晓月……!你怎么在这——」
「这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晓月直接打断诗织的话语,转而询问道。
或许是觉得眼下不适合在那追根究柢,兵卫用有些憔悴的声音插口道:
「不清楚!突然之间,大伙儿全都疯了——」
「疯了?」
他们看起来确实不像精神状态正常的样子。
难道他们全都同时一起发疯吗?
不过——这是为什么?而且,只有兵卫及诗织的神智清醒又是为何?
「疯了……」
发疯的机士跟——机关甲胄。
由此想起的,是在江羽大街上大闹的那具机关甲胄。
「该不会跟那家伙一样吧?这么说来——」
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办法掌握透彻。
不过——
「论原因,八成……是那个吧。」
晓月透过水晶眼望去。
陷入一片疯狂的沙滩上,那具巨大机关甲胄正不为所动地、带着王者气息走来。
●
如今只剩绝望一昧自头顶灌下。
一分天下的大战——于只原合战败北,之后展开逃亡,已经十日了。
别说是机关甲胄了,连马匹都不剩,要说还剩下多少兵力,就只有拚死从合战场逃出、苟延残喘的十几名部下……他们也一样,如同主子一般身躯负伤,筋疲力尽之余连带使得动作迟缓。
一行人已脱去沉重的铠甲,也把醒目的长枪给扔了。
狩猎战败武士的人并不一定局限于敌方武士,其中还会有农民组成的集团前来袭击。原本,面对成长过程中经历武艺锻炼的武士,区区农民是不可能在对战中得胜的,但战败武士大多都相当疲劳且负伤,若对方杀过来的人数比他们多出好几倍,最后武士方仍将会以败战收场。
「可恶……」
石田光成脸上覆盖着布,带着憎恨的声音自缝隙间溢出。
布已吸了不少来自他身上的血,染上一块又一块的深色黑斑。
从合战场逃出时——最后关头遭背叛者小早河的手下砍伤,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极大的伤口。若没有属下们架着他逃离,自己的首级八成已在该处被人取去。
那张神经质的细瘦脸孔,如今,已然浮现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对德河的千愁万恨支撑着现在的他,成为他的动力。
可是——
「……」
脚被树木根部给绊倒。
连伸手去抓样东西的余力都没有,光成就这样倒在地上。
他——还有他的心腹们,大伙儿正横越草木茂盛的森林。
老实说,像这样跌倒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为了不让敌人发现,他们特地选择走兽道一般的路线,几乎都在大半夜里进行移动——他已经被石头和树根绊了一次又一次,一路上跌跌撞撞。
每回,光成都被臣子们扶起,接着站起身,继续走下去。
不过——
「……」
光成的脸在布下方剧烈扭曲。
所谓的目的地究竟在何方?
如今……他们该往何处去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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