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洛的疑惑很快被转移,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儿,令她再生疑团。
荣镝敛去眼底的笑意,伸二指入口,撮唇长啸,啸声如夜晚活动的猫头鹰,力透狂风暴雨,又穿过层层乌云的阻碍,声声远播,久久不歇……
一个谪仙般的人物,转瞬间,便如夜枭附体,一片凛然!
于这样的暗夜里,听闻如此夜枭声,属实太过骇人了些。
玉洛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加上浑身湿透,冷风一吹,玉洛的上下嘴唇更是打起了哆嗦。
心下却明白,这是发暗号了。
看来,荣镝和腹黑男还有接应之人,先前倒是多此一举了。
玉洛相信,就是没有她的主意,凭借二人的身手,人家也会里应外合,冲出谷仓。
果然,只过了片刻,便有同样的夜枭声回应。
且由远及近,渐行渐止。
少顷,暗夜里有两条黑影急趋而至。
甫一现身,在距腹黑男几步远处,一身黑色劲装的二人立马单膝点地,双手抱拳施礼,齐声道:“主公,属下来迟,未曾营救,望主公降罪!”同时心内惊叹,主公和先生这么快便脱困了。
腹黑男负手而立,任凭暴雨的肆虐,沉声发问:“戢影、戢夜,你们二人可打听清楚了?戢战去了哪里?”根本没有理会二人的请罪之辞。
二人心下惊觉,却还是单膝点地,躬身侍立。
一个面貌普通,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弱冠青年,见主公没有要防备其他人的意思,便恭谨答道:“回主公,戢影混进矿里,与监工李奕酤酒,已得知一二。铁官柏商私自采矿冶铁,铸成书刀及农具等民用铁器,与西平铁市长韩宥互为交通,暗地货殖,得了饼金,又暗自放贷,听李奕说,西平县、汝南郡乃至豫州的子钱家,都以柏商为马首是瞻。”
什么?二世父柏商居然私采铁矿,倒手买卖,且还是放高利贷的子钱家?!
这一下,玉洛彻底震惊了!
怪不得柏商如此不把柏宫放在眼里,宋氏又是如此的嚣张!
其实玉洛小题大做了,柏商早已是姬
氏汉朝有名的子钱家,只是名声不显。
顿了顿,戢影又道:“监工李奕乃西平李家一脉的旁支,铁市长韩宥是西平韩氏一族的韩四郎主,韩宥的长兄韩昶为西平县功曹,二兄韩宽是西平县户曹,三兄韩观是西平县仓曹。”
戢影的意思是,监工李奕是李家的人,铁市长韩宥则是韩氏一族的人,两家虽同为西平豪右望族,又累世姻亲,但私底下难免有不对盘的时候,所以他才能从李奕口中打听到消息。
腹黑男微微颌首,“嗯,空口无凭,不能单听李奕一方的说辞,须得有真凭实据方可……”说到此处,似是想起什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柏瓒,便打住了话头,又看向另一个黑衣人。
不用猜,另一个黑衣人就是戢夜了。
玉洛暗忖,戢夜倒是对得起他的名字,悄无声息的就似暗夜般寂静。
戢夜也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见腹黑男转向他,也是一脸无须戒备的模样,便也回禀道:“回主公,属下和戢战已踩过盘子,韩氏和李家确实存粮已尽,前些日子,韩氏还以一车马蹄金前去柏坞求取货殖谷麦豆,而李家也于常平仓救急后,前去柏坞货殖过谷麦。”
微顿,戢夜又道:“主公,属下三人是在回去县廷找主公时,才发现出事了。戢战已摸进此处宅院,血影和赤狐也在此地,属下和戢影要去县廷找马都尉和周县令,还未到便听见先生发出的讯号,这便赶了回来。但属下还是来晚一步,未及营救,还望主公降罪!”
戢影、戢夜、戢战,三人先是打探消息,之后才发现他们的主公不见了,等到得知主公遇险谷仓,想要营救已然迟了。是以三人兵分两路,戢战坚守此地,他二人去县廷搬救兵。
只是令他二人没有想到,主公和先生竟然这么快便成功脱险。
戢影和戢夜便有些惶恐,一再自责请罪。
腹黑男听到了他想要了解的讯息,这才微展俊颜,挥手道:“你们二人无须自责,起身吧。都怪我和先生一时大意,着了对方的道儿。多亏了这位柏瓒兄……弟俩的援手,我和先生才得以脱险。你们既然瞧见了血影和赤狐,那可清楚此处的二郎主是何底
细?”
腹黑男倒不揽功,很自然地说出柏瓒和玉洛二人的功劳。
且还细心地没有说漏嘴,把兄妹俩及时地变为兄弟俩。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荣镝在谷仓里发的誓言。
玉洛腹诽,却也深深地看了眼腹黑男。
果然之前她的预判没有错,腹黑男恰是个发号施令的上位者。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被称为主公的。
就是不知这位主公是何方人士?
玉洛蹙眉,心中再添疑窦。
戢影和戢夜反应倒快,迅速起身,朝柏瓒和玉洛抱拳施礼,“多谢二位兄弟援手相助我家主公跟先生,戢影、戢夜给二位施礼了。”说着,二人单膝跪地,又给柏瓒和玉洛深施一礼。
等同于给他们主公的礼遇。
柏瓒便慌忙侧身,也深深一揖,“柏瓒可不敢当二位如此大礼,二位快快请起!”
玉洛则侧身让过,并未答言。
戢影、戢夜也未客套,站起身,又向荣镝见礼,“戢影、戢夜见过先生!”最后又面向了他们的主公。
戢影道:“回主公,此地的二郎主姓李,正是西平李家。白日里在校场上,李家出马蹄金彩头的李霖,就是这李二郎主李轨的嫡长子,李轨目前身居西平县金曹,掌管一县之市租,颇有油水。”
戢影平淡地道出查知的情况,倒令玉洛吃了一惊。
一个主收西平县市租的金曹,就算油水大,家赀雄厚,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劫人掠马,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还不算,听部曲李头的意思,李轨还要扣上盗马贼的大帽子,将他们四人斩杀。
玉洛不相信,背后无人指使,一个官秩二百石的县之金曹,竟敢有胆量杀人越货。
即便你是一县之长吏,掌管财政大权,职位尊崇,那也只是个县之属吏;
又或者,你有百年世族豪右做背景,家赀丰盈,那也抵不过之后崛起的西平柏氏。
纵观权、钱两方面,李轨怎可对坐拥世间罕有的宝马良驹之人,痛下杀手呢?
玉洛颦眉,心中疑窦丛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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