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新婿新妇二人各自脱去礼服,换上家常服饰,新婿的礼服交与媵侍隐姜,玉洛的交与新婿的御婢,女师宁傅母则将佩巾交给玉洛。
最后就是铺设卧席,新妇玉洛的由新婿的御婢在寝室的西南角铺设,新婿的则在稍东的位置由媵侍隐姜铺设。新婿姬飒进入寝室,亲自为玉洛解缨。
至此,玉洛当日所经过的士昏礼流程便告一段落。
然而,外面云集的宾客却没有完。一般情形下,婚家要具酒食招待四方宾客,时下称“宾婚嘉会”,也就是后世的婚宴。在宾婚嘉会上,男女皆可参加燕饮,其间还有傀儡戏、百戏等节目助兴。酒酣之后,又有挽歌节目。
不过这些情形玉洛是看不见的,她只能安坐于寝榻上,等着新婿招待完宾客后归来就寝。
枯坐傻等,玉洛是不会干的。待姬飒转身离去后,玉洛立即招来了宁傅母和心惠,悄声询问:“可都安置妥当了?”
宁傅母就看了看依旧留在房中一角,做垂首恭谨状的御婢,又瞟了眼立于房门口的宫里皇后娘娘派来的老傅母,近前低语:“……菊惠不离左右看护着,八姑子放心吧,等下这里完事后,傅母就去接替菊惠。”
玉洛便长长舒了一口气。
没错,玉洛担忧的正是她那几百金的陪嫁钱。要知道,她眼下手里的饼金,算上她自西平柏坞带来的三百多金,再加上聘金二百金,以及柏皇后赏赐的百金,总数已超过六百金之多了。
钱帛动人心。赤橙橙、黄灿灿的六百个饼金,任谁见了能不眼红!另外,那日夺人眼球的夜明珠,更是令人放心不下。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屁话!玉洛觉得,说这话的人不是假清高,就是真呆傻!若当真没了这些钱财,要人如何安身立命?所以,妥善安置好这些钱财,便成了重中之重。
其实,在出侯府之前,玉洛便打发菊惠不离左右地看护着,并让三哥柏忠将其裹夹在陪嫁之物中,提前护送着去了王府。是以,在出嫁离开侯府之际,玉洛的陪嫁车辆,只有礼制规定的区区两辆而已。
她也是有意不想引人瞩目的意思。
尽管她提前做了准备,但她还是不放心,尤其刚刚在见
识过了姬飒与隐姜的深情洗手之后,她愈发觉得,这侍卫拱护的六皇子府更加的不安全。
倒不是她不相信那些尽职的侍卫,而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尽忠职守的侍卫,她若想要遮人耳目地避开,却也是难上加难!
玉洛眼下没有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地希望,若是有钱票就好了……她也不至于为了那些沉甸甸的饼金而愁眉不展,坐卧不宁。
一想到此时外面热闹的宾婚嘉会,玉洛立马又不放心起来,赶忙吩咐了宁傅母:“傅母,外面男女杂会,极易生事,我看菊惠一人恐怕难免照顾不周,傅母,您老人家就辛苦些,现下就过去吧,跟菊惠一同再辛苦一晚上。”
“诺,傅母这就过去,和菊惠一同照看。八姑子且放宽心,就是拼了老奴这条老命,也要护住了它们!”宁傅母晓得,六百金的饼金和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足够引起盗贼的觊觎之心。
当下躬身一礼,便急忙退了出去。
宁傅母前脚刚走,后脚兰惠就迈进了寝室内:“八姑子,哦,不,王妃,婢子给王妃道喜了!”兰惠说着话,就给玉洛跪倒磕头,连声改了口。
玉洛这才反应过来,同牢之礼过后,她便是六皇子妃了。
就伸出手去,虚扶了下兰惠:“兰惠快快请起!”兰惠总也是六皇子的人,她总得给些面子才是。
转颐又对心惠道:“心惠,等下传我的话,西平侯府跟随我来的人等,每人赏饼金一金,就说我八姑子多谢大家连日来的辛苦。”心惠连声应诺,下去传话。
“王妃,您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王妃了,可要记得改口才好。”兰惠就不见外地提醒玉洛,又神神秘秘地上前几步,凑近了玉洛,低声耳语:“王妃,方才婢子从外面进来,您猜怎么着……”
“嘻嘻——”兰惠面带喜色地掩唇一笑,抬头看了眼恭立的御婢,和门口的老傅母,再次凑近了玉洛:“王妃,婢子瞧见了……”兰惠用手朝外一指:“那位!”
玉洛清楚,兰惠所指的是谁。
便眼神疑惑地看了看兰惠,不明白兰惠到底为何如此高兴。
兰惠显然依旧沉浸在方才所见的情形当中,眉飞色舞地又道
:“王妃,您是没见到啊,媵侍刚刚的吃相!”似是那非常滑稽可笑的画面又在眼前浮现,兰惠禁不住再次掩唇嬉笑,待笑够了,这才跟玉洛细细地回禀。
且回禀时,音量有意无意地又拔高了些,刚刚好能让房里其他二人听得见。
原本按照士昏礼的流程,新婿用过的三牲鼎食,剩下的由新妇这边的陪媵来吃,而新妇用过的三牲鼎食,剩下的则由新婿这边的御婢来吃。
当时玉洛很不齿姬飒的贪食,划拉了那么一大盘子的猪肺呀、猪肝什么的,如何能吃完?便只取食了很少的一小部分,也就仅仅只够她吃几口的而已。不想这样,却正暗合了新妇善待新婿这方御婢的意思。是以,姬飒这边的御婢很快便吃完了剩余食物,进了寝室内,接着履行自己的职责。
而玉洛这边的陪媵隐姜,却没有这么好运。原因显而易见,隐姜要吃完新婿吃剩的所有猪肺呀,猪肝什么的,自然也包括那满满的一大瓯肉酱了!
并且兰惠又说,六皇子殿下还特意高声吩咐了媵侍,一定要吃完他吃剩下的所有食物,不然就是对他六皇子殿下的大不敬!
可想而知,隐姜的痛苦是多么的深重了。平日里,隐姜就素以窈窕之姿而自傲,用膳时每每嘲笑七姑子媛姜的贪食与肥胖。而如今,却要违心地吞咽下那么老些的三牲鼎食,岂非易事?
肉酱还好说,那些肉汁总还有些滋味。可那些猪肺和猪肝,以玉洛品尝过后的感觉,简直可以说是腥味恐怖!
对于六皇子府里的庖厨厨艺,玉洛实在不敢恭维,其实就是放眼整个大汉朝,此时恐怕也无人能做出玉洛那一世的人间美味来。
且不说此际大汉朝的食材调料比之玉洛那一世的匮乏缺失,就是此时用餐的餐具还停留在很原始的铁甑铁瓯、瓦甑瓦瓯阶段,试想,连很普通的炒勺炒锅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炮制出玉洛认为的真正意义上的珍馐佳肴来!
之前玉洛用过的那些珍馐美味,也只是此时的世人自我感觉罢了。所以,玉洛才象征性地只取食了很少的三牲鼎食,算是完成了同牢之礼。
一思及隐姜的那副吃相,兰惠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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