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
窗外鹅毛大雪,房间内温暖如春,数个火炉旺盛,几盏双芯明灯将房间内照的明亮。
小郡主独一人在弹奏歌曲。
虽是一人,可这琴声中带着不少欢快,似还有着一些期盼,有拨开乌云见明月之感。
雪在下,琴声回声在院内。
长公主前行,身侧跟着陈香(女史)撑着伞,雪落在伞上发出沙沙声,脚踏在雪地,发出“嘎嘎”响,才到小郡主的院前,就见两个丫鬟穿的粽子一样,脸冻的通红在小楼前听命。
“长公主。”两人拜了下去。
“嘘!”这琴声,长公主听着也不由觉得欣喜,一曲弹完,似乎雪夜里,琴声还在回声。
“娘亲。”小郡主一回首,就见着长公主就是扑了上来,扑在长公主怀里。
“你,大半夜还在练琴,也不觉得累。”长公主疼惜说着。
“才不累,上次琴艺略有精进,现在弹琴浑身有水在清洗杂质一样。”小郡主伏着身:“娘,你这么晚回来,是和太子还有裴子云谈事情去了吧。”
长公主笑:“就你古灵精怪。”
“娘,今天你们谈了什么事。”小郡主问。
“这个可不是你打听。”长公主抚了她的头发,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为了小郡主的安全也是一样。
“娘,那日我听得裴公子箫声,颇有感触,我想明日去拜访。”小郡主带着一些娇羞说着。
“不……”长公主正要拒绝,这时看着她清减了许多,又想起了今日一策,沉默片刻,笑着:“可,不过要元宵十五,到时我为你安排。”
“谢谢娘。”小郡主原只是小声提着希望,这时开心极了,狠狠扑进了长公主的怀里,亲了一口长公主。
“你个小家伙。”长公主伸出了手,在小郡主脸上拉着。
“娘,你别掐我,哈哈哈。”房间内欢声笑语,外面两个丫鬟相互看了一眼,小郡主许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这样欢声笑语了。
过了会,长公主出来,须臾里面琴声又婉转而起,倾耳听时,多是喜悦,又带着幽绪莫遣,长公主听了,陡想起当年自己,心里一阵疼,又听了一段,才问着:“小郡主天天弹琴?”
“是,请了几个名师,据名师说,她进展极快,这一二年就隐隐有大家之风了,恭喜长公主。”陈香(女史)连忙答着。
长公主却不笑,叹:“要是以前,我是很喜欢,可是她本来对琴的热情也是平常,为什么这样拼命?”
“无非是裴子云当年当日以萧和之,她为了这点想念,想再一次合奏,就拼了命去学,你看她都瘦了许多,指甲都弹的乌黑了。”
“自古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要是小说里,她这痴情叫人感动,可落到我的女儿身上,我宁可她没有爱过,没有见过。”长公主说到这里,心里一痛,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璐王府
王府仅次于太子府,原是前朝公府,皇帝拨内币二十万两修葺,赐给了璐王,外环长溪,内有人工湖,石山径幽,亭榭错落,还长着一大片茂林修竹。
廖公公正在里面行去,沿着走廊折过一带假山池塘,进入了一殿,远远听里有人说话。
进来一看,璐王此时心情不错,两点浓眉,目似点漆,显得很随和,正在和一个公子说话。
廖公公是五品宫殿监侍,见他进来,除了璐王,别人都站起身来,廖公公给璐王请安,璐王摆了摆手:“大伴不必多礼,除了这一次你出差,平时都是天天见面,闹这虚礼就不好了。”
“见过廖公公。”眼前公子,戴黑冠,身穿大袖衫,袍袖翩翩,双眉挑起,神采非凡,躬身一礼。
“祈玄门谢成东!”廖公公知道情报,当下还礼,口称不敢,眸子里却闪过一丝警惕,这警惕到不是别的,而是他精修武功,眼前这公子只是第一眼看上去清晰,再仔细看,反渐渐模糊,似一团朦胧遮住,令人看不清。
这种实力,实是可怖可畏,相反,璐王这些反看不出,廖公公瞬间想了很多很多,但按捺了下来,只听璐王说着:“你回来正好,我们正议谣言的事——你给大伴仔细说说。”
“是!”谢成东微微一笑,笑容竟带着几分真诚和天真:“私情这种事其实最难说明,别的事可以辩,私情怎么辩?”
“而且人心就贵就是打中七寸,抓住要害,皇上提三尺剑取天下,一身转战万里,中过箭,负过伤,累过筋骨,年轻时不觉得,年老了就容易显出来了。”
“近几年来,其实皇上已很少临幸妃子,后妃久旷,对一个男人来说,岂不是很遗憾很痛惜的事?”
“我们从这入手,说太子与锦嫔有染,实是打中了皇上的隐痛。”
“就算皇上不信,也埋下了刺,想到就难受。”
“本来我们还引诱了太子府上的人,一是在白风观告密,一是在太子香囊里放下春药——这样搜索出,皇上岂不大怒?”
“不想太子还有点运数,半途给人搅和了,搅和了也算了,只要还有根在太子府,就可重来,不想前几日清洗了太子府,大部分线都给一下断绝了。”
“就算这样,我们还故意把引诱的人锁在太子妃处,本想着查出来让太子震怒,一下闹个太子夫妻不睦的矛盾,让皇上更是厌恶,不想等了几天,却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让我们三连套都落个空。”说到这里,谢成东叹着:“据查,这些和松云门的新任掌门裴子云有很大关系,这实是一个大敌。”
“哼!”听到这里,璐王冷哼一声,并不插话。
“不过,我们给太子传谣言的事,弄的很是火热,天下百姓都想窥探皇家家事,据我所知,现在已传的满城风雨,变成了十几个版本,甚至有大胆的还传到别的妃子身上。”
廖公公认真听着,也不插话,这时见着一顿,才欠身问着:“法不加贵人,不知道你是怎么使太子府的人听话告密?”
“法不加贵人是对。”谢成东笑着,一口漂亮的京话,单听口音,似乎就是本地人一样:“但一是贵地,一是贵人。”
“越是重要之地,越是贵重,道法难兴。”
“京城自是重中之重,等闲道人入内就施不了法,但普通民居到底是薄弱了些,真有火候的道人,还是能稍稍用法。”
“当然要是国家中枢,再强道人都难行法。”
璐王和廖公公都听的认真,又听着谢成东说着:“再说贵人,太子当然是贵人,王爷当然是贵人,就算是您——廖公公身有五品也是贵人。”
“可府上不是贵人的更多,那些无品无级的仆人,要是日夜亲近或还能得一些眷顾保护,那些稍远呢?”
“当然就算这样,身在太子府,也有些保护,可是问题是内贼难防——要是这仆人婢女自己心怀不满或欲心炽热,本身就想卖主获利呢?”
“故那些人就可用惑神术,一拍就合,关键时就可驱使着干出平时不敢想不敢干的事!”
璐王和廖公公听明白了,顿时就有了想法,相看了一眼,谢成东笑着看着,喝了一口茶,说这些话不是拆自己台,而是这种其实有历朝历代经验——无品之奴告主者死!
这就是针对这情况,要不道士太容易掀风掀雨了。
可大徐才立十年,许多事还处于暴发户阶段,才有着这缝隙可钻,但出了事,朝廷很快就可以在史料和传承上获得这经验,故坦然告之,争取信任。
廖公公又问着:“那些谣言传的满城风雨,朝廷也不会信,这又有何用呢?”
“官员和民间是二种口风,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谢成东看了廖公公一眼,说着:“王爷要代替太子登上大宝,就得有取而代之的名分。”
“百官是聪明人,只要王爷登上大宝,想必会乖乖顺服。”
“可民间舆论呢?王爷弄个篡字暗暗流传很好听么?”
“故现在就得打基础,百姓开始时不信,可久久传唱太子荒淫无道,鱼肉百姓,过了几年就真信了。”
“过一阵我还准备让人传唱太子喜欢杀人取胎,喜食胚胎,端是人面兽心。”
“那王爷登基就是顺天应天。”
廖公公听了,暗想果是无耻,历史上这些角色的传闻,是不是就是这样传出去的,又恍然明白,起身深深一躬:“谢公子深谋远虑,尽是替王爷着想,老奴万分感谢。”
谢成东连忙起身:“不敢,不敢,你我都是同为一主,敢不尽心尽力?”
璐王听到这里,合起一折,说:“除了谣言,你想必还有下一步吧,之前大伴不在,下一步你们两个配合,想必更是相得益彰,进展神速。”
“是,下一步,还是真实的谣言。”
“我们上层都清楚,最近十年渐渐削镇,宏文抑武,这实是任何登基皇帝都要办理的事。”
“可下面不清楚,或者说清楚了也不敢多想。”
“我们就可传谣,说太子上书要削镇——想必太子也有只字片语可以截头去尾引用。”
“王爷再给予示好,那诸镇会怎么样回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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