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交易所
时间进入七月，黄昏的时候常能看到大火星偏离中天，自西而下，这就是诗经中所载的七月流火了。
这个时候的白天总是天高气爽，云淡风轻的，自中原通往塞外的道路上，此时开始陆续出现零散出塞的商队，偶尔还有大型商队。小商队多是些零散的行商搭凑起来，他们多数过出了长城便只在上坝后附近的部落里把货销掉，而大型的商队，却动则由数十成百的驼队载着货物，他们往往要赶往更北的草原深入。
出了军都关后，虽然更北面还有大宁关，但这一路上已经进入了怀荒镇的势力范围了。
二龙城附近，一队队的巡逻队正在这条日渐热闹的商队上巡逻。眼下的商路上已经没有什么盗匪了，这些巡逻队更多的是负责指引道路，以及打狼的作用。出塞的商队，最怕的两样东西，一是匪，二是狼。原来这一带到处都是猛虎盟的山寨堂口，商队几乎是隔十里二十里就得交一笔买路钱，但是现在，怀荒镇已经没有人再收买路费了。怀荒镇各城还把原来的商道派人加固拓宽，每进入一座怀荒城镇的范围，当先路上就会有一座门楼牌坊，这座门楼牌坊边还设有一个检查站。
检查站与门楼牌坊组合起来，就是一道牢牢的关卡。远远的，就有一队人马正站在前面检查着通过的商队行人。
孙平看着这座他上次来时还没有的关卡，不由的暗暗皱了皱眉。
“估计是设卡收税的。”一个孙家的管事道。
“这是猛虎盟二龙城的地盘。收的什么税，只能说是收钱。”孙平摇了摇头，“待会老实点。别给商队惹事。听说前些时候，易三郎和大青山的老刀把子干了一仗大的，老刀把子跟他女婿联合了好几百家山寨数万人马来讨伐易三郎，结果反被打的全军尽没，眼下大青山各寨全都被易三郎给一扫而光了。以后，这北疆边塞上就是易三郎说的算了，可不能得罪了他。”
孙平挥了挥手。商队继续前进。上次孙平上了二龙城，还到怀荒拜会了易三郎，得到了易三郎的亲自接见。一番观察之后，孙平回到上谷后跟孙家家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怀荒镇虽然变动极大，但对商家来说却是有利的一面。怀荒正在建立一座大边市。他们也不再抢劫。易三郎虽然年青，可却待人很和气，说的话也透露出远见卓识。孙家家主听到这些后，很是满意，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过前段时间，孙家家主听说易三郎和大青山的老刀把子又打起来了，便继续观望起来，直到易三郎又一次出人意料的大败特败老刀把子。眼看着已经入秋。孙家家主便下定决心，组织了一支极大的驼队。开始带着早已经组织好的各样货物上路。
孙家的陀队在整个北方都是很有名的走塞外的大商队，孙家出塞都是用驼队，八十匹骆驼分为一帮，一百六十峰骆驼一顶货房子。其中五驼一行，一帮十六行，一人管一行，一帮有十八人，由一个帮首带队，另有一个突厥人为向导，以保证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会迷路，可以找到水源和宿营之地。每一帮中，还要另外配备两名通药理医道的人，带必用药物，以保证人畜的平安。孙家人称驼队跑草地叫出拔子。每峰骆驼都驮四、五百斤，每一组货房子，还要由一个小掌控带领，雇有三四名护卫。为安全起见，每顶房子还专门配备十六条猛犬，这种狗高大威猛，是历来商路上对付狼群和马匪的好帮手。
这一次孙平带的驼队，足有十顶货房子，整整一千六百峰骆驼，带着多达六千余石的海量货物。大管事、小管事、护卫、驼工、向导、医生等加起来，有四百余人，另外还有一百六十条狗。这是一只庞大的驼队，在整个出塞的各路商队中，孙家的商队都可以算的上是很有名的一支了。
这些大型商队，每年入秋开始出发，直到冬季才返回。
离着还有段距离，关卡上就已经有几人迎接了过来。
“哎呀，这不是孙管事嘛，哇，孙家的驼队就是了得，这得有十顶货房子吧？”来人也是孙平的老熟人，二龙城的段志安。
孙平笑着上前，“段大哥这身衣服又换了，感觉精神许多啊，莫非是升了？”
段志安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有些得意的道：“升了个巡检，没啥没啥，若跟朝廷官职相比，大约视正九品吧，芝麻小官，不值一提。”
“这巡检职责是？”
“巡查是我们怀荒镇新设的职务，全称就是巡检司巡检，我负责的就是二龙山巡检司，诺，我身后的这个关卡就是二龙山巡检司了。凡过往的商队行人，都得在这里检查登记的。孙兄弟，来来来，我帮你亲自登记。”段志安说着话，就拉着孙平过去。
孙平不由自主的被拉着走，心里在想着，估计这下又得出一次血了。如今易三郎一统燕山阴山一线，这里已经是他一家独大，一人说的算了。这设关立卡，估计就是要如朝廷一般的收钱了，和原来的过路费差不多，不过更加的有朝廷风范了。
段志安把孙平拉到了关前的一张桌边，从属下手里要来一张表格交给了孙平。
“孙兄弟，你照这表格填一下就好了。”
孙平拿起表格一看，这白纸上划着很多格子，然后前面格子里写着字，后面则是空格。他粗粗一扫，大致是写商队名称，管事名字，商队人畜数量，还有一条就是货物数量。他一面惊叹于这张表格作的细致，一面又在想着该如何填。
段志平却在一边给他倒了杯茶一边道。“其实这表格填了对孙兄也是大有帮助的。”
“哦，这话怎讲？”
“孙兄可能不知，如今我们怀荒各城建起来。可是很热闹的。尤其是怀荒三连城，那边更加的热闹。我听说，易帅还建了一个什么交易市场，主要就是面对你们这些大商团的。你若是提供一张货物清单给他们，他们马上就能帮你把货物单挂到交易所里去，然后各地来的商队，只要对你货物有需要的就可以直接竞价。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听说河东太原那里来的王家商队，他们十顶房子的货。就是在交易所直接挂单，只十天就给全部卖光了，他们甚至根本没有出坝。”
“太原王家商队，王得喜掌柜的那个商队？”其实能办的起十顶房子货的太原王家商队不会有第二家。只会是那家。可孙平还是很惊讶，难以相信。要知道，他们这些大商队其实越往北，那么货物带来的利润就越高。对于王家居然会把货在怀荒就给卖掉了，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不光是卖货的问题，他们这些走草原的商队，把中原带来的货卖到草原深处的部落，然后还要再带回来草原的各种皮货牲畜的。这一来一回，就是两次交易。若在怀荒就卖光了。一来肯定难以卖到好价，二来，怀荒难道能买到草原货物回去？
他暗暗皱眉，难道王家商队的货物被怀荒给抢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太原王家，那可是山东顶级豪门之一，他们家虽然在新朝不如从前显赫了，可也依然是顶级大阀，易三郎既然是受了朝廷招安的，不敢冒然强买王家的货物吧。
“就是他们家，具体的我也说不清，不过听说王得喜掌柜可是大赚了一笔，笑的合不拢嘴呢，回去的时候，据说带了整整五千匹马回太原，听说走的时候还说回去后要马上再组织货物再上坝呢。”
听到这里，孙平也有些摸不清情况了，不过想一想自己这次的十房子货，里面可是有清河张家和崔家这两大家族的货在里面，这张家和崔家可都是河北大族，尤其是这个崔家，那可是太皇的娘家啊，易三郎总不敢抢皇后家的东西吧。想到这里，孙平最后还是按着单子仔细的填好了，反正这些东西就算不填，若是他们要检查的话，也是能弄清楚的。
单子填好后交上去，段志平的一个手下很快就又填了一张单子交给孙平。
孙平接过一看，却是一张收费单，上面明细写的很清楚，收费名目就是过路费，收费的标准不是按人也不是按货物价值，而是按运货工具来算。孙商十顶房子驼队，一千六百驼，每驼满载货物，大约一驼运四石，因此一驼收费四文钱，一共就是六千四百文，除此外，并无其它费用。才六贯四，这让孙平有些意外。以往他们就算是只有十来车货，买路费起码也得十贯，还别提每年的常例。
对于孙平的疑惑，段志安笑道，“没错就这个数，都是上面规定好的，一石一文钱，不管你是车驴马牛，都按这个数来。你的骆驼是按每驼四石量计算的，一石一文正好一驼四文钱。你在这里交一次钱，可以管一百里。从这里到怀荒还有四百里，一路上你还要经过三个巡检站，还得交三次钱。另外，如果你的驼队要进城的话，是要另外收入城费的。”
孙平点了点头，对于一路上还要收三次钱这个事，他并不在意，十顶房子的货，哪会在意一百里交六贯四千钱过嘴费这点小钱。何况，他也看到了，这条商路怀荒镇是有派人拓宽平整并养护的，这让他们驼队路上好走多了，而且也没有了路上的盗匪，不用再次买路钱，算起来，还节省了一大批。
“孙兄，看着时间不早了，要不要在这里补给一下，吃点饭什么的。我们巡检司旁边就是一家邸店，吃饭住宿都行。”
邸店功能很多，包含了客栈、饭店、仓库、甚至还有牙行和交易行的性质，最适合这样的商队了。孙平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让商队暂时休整，在这里吃饭并补给一些物资。另外，孙平也有意先在这里停一下，派几个得力手下先一步赶往怀荒镇，看看那边的交易所是怎么一回事。
孙平的驼队出发时已经带了粟米、冷糕、山药、咸菜、干肉这些干粮，不过现在路上有补给，也就不用吃这些东西了。
商队在邸店过了一夜，第二天才开始重新启程，一慢路孙平减慢速度，迟迟没有走完这一百里路，到达第二个巡检司关卡前。派去怀荒的几个人快马加鞭赶回，带回一个令孙平惊讶的消息，王家商队确实在怀荒就把十房子的货给全卖了，然后买了大批的马和盐回了河东，据说他们赚的不少，不比以往跑到草原深处赚的少。这个消息让孙平极为惊讶，伙计还带回一个消息，“有许多的草原部族商队南下到了怀荒，甚至还有从西面白道川突厥汗庭赶来的突厥商人，他们带来了许多货物，眼下正在那个交易所里挂单开卖，各样货物卖的极快。还有，怀荒镇新出的那种极好的雪盐和冰盐，现在被抢破了头，听说已经有价无市了。”
孙平一听到这里，有些急了。这次他带着这支商队虽然是要出塞的，但孙家家主也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经过怀荒的时候，从怀荒镇买进一批怀荒雪盐和冰盐，能买多少就买多少，最好是和怀荒镇签订一个长期合约。上次孙平买回去的那批盐，孙家家主看过后十分的惊讶，拿出去放在自己的商铺中试卖，一下子就卖光了，许多有钱人家还纷纷打听这种盐，想要购买。
“驼队加快速度，咱们去怀荒！”孙平现在已经对怀荒城的市场有些迫不急待的想要见识一番了，特别是对那个交易所，越发的有兴趣。他很想知道，这个交易到底有多神奇！
入秋之后，怀荒镇终于开始热闹了起来，每天都有无数的商队开始上坝，涌入怀荒！凌云站在怀荒城门楼上，看着开阔平坦的草原上，一支支的商队如蚂蚁群一般的汇聚而来，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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