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想着纸条上的这半首诗词,一边顺着青砖铺成的甬道往前走。
此刻在我的心里,不断地生出了一个个的疑团。
自从进了墓道以来,我就察觉到这个“半生人”女墓主的身上,处处透着怪异。
这个荷包和墓道上画的那个神秘男人就不用说了,就连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院子,也是很不寻常。
一般的来说,过了墓道进了墓室,就应该是正常墓葬的范围了。
可是我看着周围的景致,除了所有的一切物件摆设都是石雕的,显示出这些东西都是冥器以外。这里个小院子的风格显示,这就是一个古代的殷实人家居住的院子而已。
这就不对劲儿了!我心道:看这个女人在墓道壁画上面的日常生活,她保准是个显赫的大贵族。而这个墓葬的大小形制,包括保护墓葬的阵法机关的规模,也同时证实了这一点。
可是在这么一个贵族的墓里面,居然一进来,就布置了一个老百姓家里居住的庭院,这是个什么路子?
我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把纸条又塞进那个新月形的荷包里面,揣进了我的裤子口袋。
等我们再往前走,发现正面并不像普通的四合院一样,是一排正房,而是在石壁上开了一个小小的月亮门儿。
当我站到了这个月亮门前,却和黄九如和常如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法掩饰的惊异表情。
因为从这个月亮门里面,竟然透出了淡淡的灯光!
这怎么可能?我心道:这都多少年了?就算这个墓里面的长明灯是核电池驱动的,可不能亮这么长时间吧?
一般古墓里面的长明灯,不管它的灯油是用多大的缸装着,在烧尽了墓里面的氧气以后也就灭了。可是在这里面,居然还有灯光在亮着!
我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趴在月亮门的旁边,向里面探了一下头。
这里面的情景,立刻就把我吓得浑身一震!
只见这个月亮门里面,是一个幽静的庭院。四周围花木扶疏,似乎是一所宅子里的后花园。
在庭院中间,二三十盏落地式的青铜灯围成了一个大圈。散发出温暖昏黄的灯光,把庭院里面照得非常明亮。
在这个青铜灯的圈子里,放着七八张方桌,二十来把椅子,桌上还放着果品和点心。
在桌椅的前方,有一个石砌的台子,大概有一米多高,两丈见方。
在台下,有三张桌子边上分别坐着一个人。这三个人背对着我这边,看不清楚是什么样子。
在台上,有两个宫装女子,一个坐在琴桌的后面,正把一张古琴弹奏得叮咚作响。琴声犹如春涧寒泉,分外的清冽脱俗。
而另一个女子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一对牙板,啪啪的敲了两下,似乎正要开口演唱的样子。
这小院儿里的情景,十足就是一个富贵之家举办的堂会,请的亲朋好友还没到齐。雇来的伶人乐师正在暖手开嗓,准备表演的样子。
这唱的是哪出?我心里刚刚开始起疑,就被一阵琴声打乱了我的思绪。
这琴声飘逸雅致,意象高远。真是一听之下,立刻就会让人心中俗念顿消。
只见那位站着的女子牙板缓敲,樱唇轻启,开口唱道:
“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
“绣阁凤帏深几许,曾听得理丝簧。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咽,愁近清觞…”
这女子歌喉圆润甜美,宛转如同莺啼,这歌词写的也好。
尤其那句:“土花缭绕,前度莓墙。”真是将旧时的田园景致描绘得传神之极。让人听了以后,觉得词中的景物就像在眼前一样,真是画面感十足。
我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捡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了下来。
我心道:一直以来也真是累坏了,趁着这会儿工夫,听着美人唱曲儿,在这里歇歇腿也好。
只见那个弹琴的女子高挽云髻、轻纱为裳。生得一副清绝冷艳的面庞,看起来真像是云雾中的一位仙子。
那个唱曲儿的少女则是长发披肩。她头上插着银雪柳、金步摇。行动之间衣袂飘飞,宛如洛神凌波。脸上也是清丽娇娜,是一个十足的美人。
只听她接着将刚才的那下半阙词唱道:
“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问甚时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我听到这里,心里暗自叹了一声!
这“偷换韩香”的“偷”字,真是用得绝妙。只用了一个字,就说尽了男女间情事的妙处。
这女孩儿唱的也好,真可以说是唱作俱佳、余音绕梁。
我正在这里陶醉着,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短衣小厮送上了茶来。
“客人,请用长生茶。”只见这小厮含笑把一个茶盏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还真是正好渴了,等我端起茶盏,只觉得这茶盏触手生温,一股茶香沁人心脾,向我扑面而来。
这时候,只听台上那个少女又换了一句新词,口中唱道:“记愁横,浅黛泪洗红铅,门掩秋宵…”
这歌声真是一咏三叹,堪称绝妙!
我一边听,一边端起茶盏来要喝。可是,就在我茶盏刚一沾唇的时候,猛然间!
我就觉得屁股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这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一个烧红的烙铁,在我屁股上烫了一下那样!
顿时一股灼热的刺痛,就让我浑身上下一个激灵!这一下子,烫得我差点从原地蹦了起来!
我没留意手上的茶盏“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顿时摔得粉碎!
这一下,惊得台上唱词的那位少女一愣,歌词顿时漏了一拍。只见台上那个唱歌的女孩眼里目光流转,朝着我的脸上看了一眼。
不但如此,在我之前来的那三个一起听曲的人,听到了我摔茶碗的声音,他们也全都一起回过头来,向着我怒目而视!
我一看这三个人,一个是一身麻布短葛的短打扮,脚上蹬着一双多耳麻鞋,在他的桌子上还放着草帽草绳,还有一把斧子。
看他的衣服打扮,居然是一位来自宋代的樵夫!
而另一张桌子上的人,他身上穿着素白织锦的官衣,脚穿着厚底官靴。在他胸前的补子上绣的那个东西,也很奇怪。
那个动物龙首、鱼身、鹰翼,我都认不出那究竟是个飞禽还是走兽。
可是,当我看到这个人腰上挂着禁宫腰牌,在他的桌子上还横放着一把绣春刀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人的身上穿的是一件什么官服—――这是飞鱼服!
这个人,他是一个明朝的锦衣卫千户!
只见这个人官气十足,回头冷冷地斜了我一眼。再把脸转回去的时候,我清楚的听到他的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
等我定了定神,再看那边的第三位。
只见那第三个人,身穿着一身青黑色的细羊绒呢子长衫,手上戴着一只明晃晃的“火油钻”戒指。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顶白色的巴拿马草帽,和一支“司的克”文明棍。
这分明是一个民国时候的太平绅士!
当我看到这三个人的时候,我只觉得头顶上,就像是一桶带着冰碴的冰水朝我浇下来了一样!猛然间就全身打了个寒战!
我刚才怎么了?叫人迷了心了?怎么居然在这个地方,我还听起歌儿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要说这凶险之处,都特么快赶上野生动物园了!我怎么糊里糊涂的就在这儿坐下了?
刚才那三个人,要说那个宋朝的樵夫也就算了,毕竟和辽代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可是那个明朝的锦衣卫和民国的那位绅士,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怎么进来的?最关键的是……
他们在这儿呆了多久了?
还有在台上那两位弹琴唱曲的两个宫装少女,她们是活人吗?
我只觉得一阵极度的紧张占据了我的心头,冷汗不停地顺着我的头发缝里直往下流。
就在刚才,我好险没喝了那碗什么什么鬼的长生茶!
真不知道我这一口茶喝下去,会不会像刚才的那三个人一样,在这里坐下来,一听曲儿就是上千年!
幸亏刚才我屁股上的那一烫!
我想到这里,连忙去摸我的屁股上,刚才被烫到的那个地方。可是当我一摸的时候,却猛然间就是一楞。
我刚才坐下的时候,随手就把挎包往后一甩。所以我刚才被烫到的那个位置,现在被挎包盖住,正好在包的后面。
原来是我的包里边,有什么东西在烫我!
我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了挎包里面,在里面摸索了一下。
在包里面一个隐秘的小格子里,我的手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这东西接触到我的手以后,我感觉到它的上面,依然还残留着还没冷却下来的热度。
我的心里,顿时就是一下巨震!
当我拉开背包,难以置信的朝里面看去的时候。我发现我手里面握着的那个圆滚滚的东西,居然是从我死去的父亲身上,掉下来的那只—――
观灵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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