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紫色的花海里,已经看不见站着的人影了。
都穿着弟子服饰,想来天空中也不会有人丧心病狂,故意用神识来探查山上躺的人长什么样,就这样躺着,也不算太丢份子。
余次和木子在说话。
小小的花瓣擦在余次的脸上,让她觉得有点微微的痒,“忽然发现,晒太阳还挺舒适。”
木子伸出手,挡住阳光,侧头看着余次,“日光落在身上没有感觉。”
“有感觉得,应该是跟师……姐一起晒日光。”
余次忽然就响起了现世很流行的一句歌词。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雨的那个屋檐,此情此景,和这句歌词,何其相似。
“师姐你忽然笑什么?”
“没笑什么。”余次翻了个身,许许多多的花瓣从她身上簌簌往下,她侧撑着头,“就是想起了你。”
木子一顿,眼睛里也露出欢喜来。
两个人目光对视,木子也忽然侧了身。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的就缩短了一寸。
余次突然感觉有些困,就闭上了眼睛,风微微,花香清淡迷人,木子也侧躺着,两个人颇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在安静里,侧着头的木子忽然伸出了自己的手,搭在了不远处的余次身上。
感受到手臂微动,余次睁开眼看了下木子。
“师姐。”
“你手有点烫。”
余次闭着眸子,嘴角带笑,“都是修冰灵气的,你的手,比我的手还要烫。”
手为什么会发热,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议了两句之后,余次和木子就开始享受着短暂的浪漫。
阳光正好,正当时,与余次十指交缠的木子忽然说起,“说起来,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嗯?”
余次语调微扬,“你还跟别人来过这里?”
“……”
“师姐你开什么玩笑。”木子缓缓道:“我的意思是,好几年前,和一些同门来过这里练剑。”
那时候大家花样其实还很多。
耍各种剑法的都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有好事者说要以剑引花作画,让大家分个高低。
但,就算那样热闹的时候——
木子心里还是觉得很没意思,“那时候不知道这里的名号,不懂风俗,只觉得门派里留这么大一片没用的地方,很稀奇。”
可不是,换现代话来说,这云深宗也算是寸土寸金了,这么大一山,建个外门弟子居住地不好吗?实在不行,种种花,搞搞灵植什么的也行啊。
偏偏就弄了一大堆没用的话。
“现在想想,原来是我那时不解风情。”
“那现在解了?”余次睁开眼,望着她。
木子并无羞赧,很正经,很淡定嗯了一声,“是,世界教会了我。”
余次嘁了一声,又离木子近了一些。
这下,两个人是真开始休息了。
日光正好,花香馥郁,本来神识还外放的余次渐渐感觉周围的气息越来越美,越来越舒适,竟然一点一点的放下了自己的神识,真正的睡了过去。
一边的木子打坐惯了,基本不睡,所以在感知到余次气息真的平了之后,睁开了眼睛。
师姐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勾起嘴角。
眼神浓情,完全化不开。
凤池山的一切,都让人觉得异常的美好,动人的师姐,也让木子这些天一来的疲惫和倦怠,一扫而空。
为了师姐,为了自己努力,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沉浸于自己的满足之中,倏忽——
木子僵了一下,她的灵台有一瞬间的空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木子,只感觉有一股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降临到了自己的脑海。
……
空气依旧香甜,但与余次十指交握的人,睁眼的速度却变得很慢。
许木缓缓睁开了眼睛。
光慢慢的映入她的眸子里,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她的内心是无数疑惑……怎么回事?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堕入魔道,身死道消——
明明应该灰飞烟灭,为什么现在还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甚至还有神识?
难道是——夺舍了?
许木一想到这个,就觉得难以接受。
活都活厌了,死绝了就死绝了,还要夺舍做什么?
她嫌恶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又愣住了。
瞧瞧她,看见了睡。
……
堕入魔道的许木,一开始其实还是善良的。
毕竟,她出于微末,长与云深宗,在最落魄的时候受了这个宗门的接济,被人养大,被人传授知识。
云深宗又是一个有爱的正道门派,许木虽然不爱讲话,但是也算是沐浴在正义里的。
接受魔道传承,本非她愿。
她也想过,自己拿了这样的传承,怕是再也回不去之前的日子了。
但无所谓……
只是要离开云深宗而已,她不做坏事,未来再和师傅见面,和宗门里的人见面,应该也不会太压抑的。
但后来发生的一切告诉许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没有什么愿不愿意,也没有什么情非得已。
魔族就是魔族,正派人士每个人嘴里都会吼一句:肮脏魔族,人人得而诛之。
教导她的师傅亲手将她逐出师门,说她是天下败类。
曾经把她当做目标的各种师弟师妹们,也把她当成了肮脏的异族。
人人诛她,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被仇视,被起点,被所有人唾骂。
被在乎的人一刀又一刀的剜心。
享受了几十年被宠爱时光,一朝,许木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从无泽之地来的时候。
于是,经受了无数人践踏的许木黑化了,她不再和之前一样,傻傻的以为还有人会觉得她和之前一样。
她拿起了屠刀。
用上了自己的能力,把这一池子水搅得天翻地覆。
也杀回了云深宗,在入魔之时,捅死了所有人。
也亲手杀掉了清河尊者。
现在,此刻,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她又看见了师傅?而且不是普通的师傅。
而是一个年轻的,才元婴期的,在她面前躺着睡着,并莫名其妙与她十指相握的师傅!???
……
瞪大眼睛的木子懵了。
懵逼过后,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了她的脑海。
很快,来自未来的魔君发现,自己不是夺舍了。
而是……斗转星移,回到了自己的过去。
回到了一个跟自己过去,完全不一样的过去。
在这个过去了,师傅也不是师傅了,即将变成——
道。
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