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抵达伦敦
抵达加莱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但是我并没有时间休息,停泊在港口的前往不列颠岛的商船会在七点钟之前离港,所以我必须马上上船。
为了节省时间,我命令队伍绕开市区,沿着城垣前往港口。
加莱虽然是一个港口城市,可它却颠覆了我印象中的港口形象。
没有船,没有造船厂,没有因贸易繁荣的闹市,没有从海外抵达的丰富商品,甚至连路上见到的居民都没有一个像是水手。
加莱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座军事堡垒。高大的城墙和与城墙连在一起的碉堡,还有那些在城墙之上或是城门旁执勤的士兵们。加莱这座城市,唯一能够和“港口”一词相贴切的便是那在城市北部,远离居民区数百米而独自存在的建筑简陋的一座三十米宽的码头,以及停靠在那里的一艘悬挂着荷兰国旗的船。
我走下马车,望着周围的萧条之景,情不自禁地感叹道:“这里还真是简陋。”
“是贫穷吗?殿下。”德博蒙小姐问道。自从之前的阻止事件发生后,她便成为了我近身的第一人。她时刻都保证在我身边,特别是当我周围有其他的人的时候。
“是的。”我说道,“原本以为会繁华一些的。”
“那是马赛和勒阿佛尔,殿下。”
“那边不同吗?它们不都是港口吗?”
“当然不同。马赛是南部第一大港口,也是法兰西最大的贸易港,它是法兰西与亚平宁半岛和东地中海的贸易枢纽。亚平宁半岛和东地中海的商人们从马赛进入法兰西,然后在那里将货物出售给来自巴黎和其他城市的商人。而勒阿弗尔是塞纳河的出海口,它可以说是巴黎的外港。供应给巴黎的市民和凡尔赛贵族的货物都从那儿进入法兰西。”
“也就是说,那边是贸易中心,所以很富裕?”
“也可以这么说,但是仅仅是表面上的富裕。因为有高昂的关税,所以普通人根本无法经商,而且因为关税的原因,许多在外国价格低廉的商品都变得很贵,而这些商品都是普通人市场所需要的,因此平民们的日常开支便越加的高。现在,不仅仅是内陆地区的人民只能维持在吃饱肚子的情况下,就算是沿海的马赛和勒阿弗尔,穷人也很多。”
作为未来国王的必修课之一,我的家庭教师们也曾经透露了一些关于法兰西现有政策的问题。法兰西施行的仍然是一种重农政策,对商业采取打压的态度。无论是各地通往巴黎的道路,还是沿海各个港口的海关,都会对货物征收高昂的关税。也因此,法兰西虽然同时临着大西洋、北海、地中海,可是海外贸易的财政收入还没有区区荷兰的多。
我问道:“因为关税,所以经商的人不多,从事海外贸易的人也不多,所以港口城市才会变得萧条,是吗?”
“也可以说是吧!”只听德博蒙小姐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然后立即又改口说道,“不过加莱的萧条是有原因的。自百年战争一来,加莱就是英法两国的交战前线。因此,加莱便被改造成了带有港口的城堡。高大的城堡虽然保护了城市,但也限制了贸易发展。”
德博蒙小姐虽是说了另一个导致加莱如此萧条的原因,但是,我却不以为然。地理位置因素或许是一个影响社会经济的重要原因,可是却并非致命的。
我想到了一百年后发生在美洲大陆的经济奇迹。集中在新英格兰的美国人,在获得了西部的土地后,纷纷向西迁徙,然后,在渺无人烟的中部大平原上,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农场、城镇。这场美国的西部大开发,使得成千上万的荒地得到开垦,并且也间接确立了日后美国的工农商金强国的地位。
可见的若是有一个相对自由、宽松的环境,地理位置的不利也可以抵消。
虽然只是匆匆路过加莱,但在这座我离开前来到的最后一座法兰西城市的所见,却给了我很深的震撼。
龙骑兵按照预定的程序只能送我到码头,我只和大亨利父子、图伦子爵父子以及贝克里夫人、米雅、安娜、德博蒙小姐上了荷兰的商船。
这艘悬挂着荷兰国旗的商船,一离开法兰西港口,便换上了大不列颠国旗,这原本便是大不列颠王国为了掩人耳目而做的一次掩饰,这实际上是一艘全部由英格兰人构成的船只。
到了这艘船上,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的英语能力。
虽然说我的课程目录上也有英语课,但我原本便在语言方面没什么天赋,即使是将心力都放在法语上,现在我也只能算勉强掌握法语。
我的法语都只能算是勉强掌握,英语这一门与我两世都距离甚远的语言,我又怎么可能会懂。我现在只能感慨这门语言居然成为了我两世的仇人。
我发现,我在这艘船上已经成为了聋子和哑巴。他们听不懂我的话,我也听不懂他们的话。所幸还有大亨利和德博蒙小姐懂得英语,我才能够安心下来。
晚上七点出发,然后在第二天将近黎明的时候,我们到达了不列颠岛,但是,船并没有立即驶入泰晤士河,而是在泰晤士河的入海口附近停泊了下来。
我因为晕船而无法入睡,这反而令我知道了船的特殊情况。
我问了跟在我左右,也是一夜未眠的德博蒙小姐。她也不是很清楚,于是便去问了船长,结果却得到了“英国法律规定在太阳升起之前船只不得驶入泰晤士河”的回答。而事实上,德博蒙小姐告诉我,英国法律中并没有这条法律,相反,因为伦敦市场上的商品大部分依赖海运输入,因此英国还鼓励船只在天亮之前入港,以此保证伦敦的商店和市场的货物供应。
这艘船是英国的,水手全部是英国人,而我是与英国有着深仇大恨的法国的王族。我根本不用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这些英国人并不满足于在战场上战胜法国,还准备在这里捉弄一下法国的王族——我。然而,对此我却也只能在心中干愤怒,在别人的地盘我又能够做什么,我甚至都不能发怒,因为我一表现出愤怒,便可以说是输了,他们这么做无法便是要让我发怒。
就这样,在英国水手的捉弄下,我来到了英国。
太阳升起后,船开始再度航行。
船慢慢驶入泰晤士河。
看到河岸两旁的砖石结构的楼房鳞次栉比的有序排列着,看到停靠在两岸码头旁的各类型船只,看到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我有一种乡下佬入城的感觉,这里与法兰西完全不一样。同样为港口,加莱简直就是一座规模较大一点的赤贫农村。
不过,一直到船停靠在岸边的时,我都没有看见河面上有什么桥影,特别是没有看到未来伦敦的地标——伦敦塔桥。或许这座桥颇有古风的桥还没有建造起来。
下船的地方是一座还在建造的码头,因此并没有什么人。
我和我的人下了船,并上了等候在码头旁的马车。
马车一开始插着鸢尾花的旗帜,但当我们上车后,最后一个上车的德博蒙小姐却将这面旗帜拔了下来。
面对我疑惑的目光,她只是答了一句:“这里伦敦,他们恨法国人。”
我这时还没有对她的这句话有什么直接体会,只是觉得她十分谨慎。但是,当马车进入伦敦市区后,我体会到了伦敦市民的恨意。
“去死吧!法兰西人。”
“滚出去,战败者!”
辱骂声、倒彩声,还有无数的瓜果蔬菜鸡蛋,这就是英国人给我这个法兰西王子举办的欢迎会。
“英国人果然很激动,但是,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知道这辆车载着法兰西人?”我疑惑问道,“鸢尾花旗明明已经摘下来了。”
事实上不只是鸢尾花旗摘了下来。早在船上的时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就将身上带有法兰西风格的衣服换成了伦敦上流社会流行的服装。
只听到时刻警觉地观察着窗外,紧紧握着剑的德博蒙小姐说道:“可能是这俩马车的原因。这辆车是上一任驻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的东西,伦敦人可能已经对它很熟了。”
我明白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的马车虽然都是大同小异,但是在外观上也是有着不同的花纹。普通的马车并没有什么装饰的花纹,但是身份越是有来头的人的马车,外观上面便越是与众不同。
我想我所乘坐的马车可能就是因为这种原因而被人认了出来。
当然,我认为伦敦市民可能也并不是针对我才如此不友好,他们肯定不知道马车上坐着的人是我,如果他们知道了,恐怕会做得更加过激。
不过,无论如何我也算是感受到了市民阶级对法兰西的敌视。我全身上下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我似乎是闻到了浓烈的火药味,我似乎感觉到了身处于无数把宝剑的围攻之下。我意识到,我可能会在伦敦度过一段惊心动魄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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