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上的符文散发着幽绿色的光泽,贝尼克的身体完全失去力量的支撑,挂在了十字架上。雷恩扫了一眼这具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身体,便收回了目光。无论一个人在死之前拥有如何的天赋、怎样的背景,在他死后,和所有不如他的人都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一具没有活性和活力的巨大肉块,或许外形有所区别,可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区别。
尸体很快被一张破草席卷起来,通过板车不声不响的运送到城外,所以的挖了一个不算深的坑埋了了事。或许很快这具尸体就会被野外食腐动物刨出来,成为这些动物填饱肚子的粮食,也有可能他就那么躺在那里,被无数肉眼看不见的东西逐步瓦解,成为大地的养料滋润了一小块不大的地方。
人从自然获取食物,吃下肚子,最终又归于土地,成为养分,这就是一个循环,一个轮回,谁都无法逃过,最终都需要向万物的规则低头,认输。
地牢中地上的血迹被布莱尔拿着刷子清理干净,还用火油焚烧了一次,没有留下任何有人在这里挣扎、死亡过的痕迹。地牢的大门再次缓缓闭合,悄然的等待着下一名受难者。这座地牢就像是一个怪兽,静谧的潜伏在这里。
前往萨尔美山脉对黑蛮进行最后招安的人员也已经返回,他们带回来了不那么让人满意的答案,黑蛮拒绝被奥兰多帝国招安,同时也带回了另外一个消息。萨尔美山脉中的黑蛮正在不断的被拜伦武装起来,他们拥有了不弱于奥兰多帝国官方制式的武器,世代的仇恨被拜伦帝国的狮心王查理完全煽动起来,大部落之间已经达成了出兵协议,准备对奥尔特伦堡动手。
他们集结了差不多十万兵力,随时随地有可能从丛林里冲出,攻击奥尔特伦堡以及锁死了魏玛走廊的关隘。
变得狂热的黑蛮似乎已经忘记了,数百年的战斗中,他们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他们忘记了曾经的牺牲,也忘记了实力上的对比。黑蛮的战士数量的确可能比奥兰多帝国要更多,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却远远达不到奥兰多帝国正规军的战斗力。就是连奥尔特伦堡的战斗力,都不一定比得上。
战斗力,并不是说拥有了同样的武器,就有着相同的战斗力。成年人手中哪怕拿着一柄匕首,也永远比一个孩子手里拿着长剑更具有破坏性。
再者说这次从叛军阵营里俘获的四架弩炮,也被安装在了奥尔特伦堡和关隘的墙头上,特别是面对魏玛走廊一侧的关隘城墙上的那一尊弩炮,只需要一门,就足以让魏玛走廊成为死神镰刀挥舞之地。
雷恩之所以想要招安黑蛮,一来是为了避免伤亡。
战争永远都是生命之间的碰撞,只要有碰撞,就会有死亡。黑蛮的死亡不放在雷恩的心上,但是奥尔特伦堡人的死亡,则让他不想看到。每个奥尔特伦堡人都是极为贵重的,他在这座城市呆了一年,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建立了无与伦比的个人威望,并且逐步走上了神坛。在这座城市里,他就是指引迷途羔羊在黑暗中寻找方向的神明,是接引他们进入天国的神明。
让这些宝贵奥尔特伦堡人牺牲在黑蛮的刀剑之下,太可惜了,也太没有价值了,毕竟只是一群黑蛮,一群像人一样的野兽而已。
其次,萨尔美山脉实在太大了,拜伦帝国很显然一直在萨尔美山脉中寻找可以通过的地方。这些地方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面对如此庞大的区域,远非派遣个几千几万士兵就能勘察清楚并且守住的。所以招安黑蛮,在一定程度上,也能避免这次神迹走廊事件的发生和爆发。
但很显然,黑蛮并不领情,自大到愚蠢的认为只要黑蛮得到了武装,就能和精锐的帝国士兵一战。他们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想要报仇,就必须走出丛林,站在他们从来没有战斗过的草原上,和帝国军进行对抗。
愚蠢,是给他们最合适的评价。在萨尔美山脉中,在原始的丛林中,雷恩或许还会担心帝国士兵的战斗力,但是在平原上,从来没有骑过马的黑蛮们将要领略到骑士集群冲锋碾压所带来的绝望。
为此,雷恩还发布了一条震动整个世界的政策——杀蛮令:
我们拥有承载了智慧的文字,我们穿上了衣物遮蔽赤裸的身体,我们拥有灿烂而悠久的历史,如漫天星辰璀璨的文化。
这是文明,是道德,是伦理。
现在,一群野蛮的没有开化的野兽,他们企图用武力来摧毁我们一切引以为傲的东西。他们与野兽为伍,和野蛮为伴,不知什么是羞耻,也不曾遵守伦理,却想要玷污文明的瑰宝,劫掠杀害文明的人类,这是社会的倒退。
一群野兽,向文明发动了战争!
或许我们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但我们也会成为英雄,是延续了文明和一切美好的勇士。
在这样的特殊时候,我以帝国黄金贵族、神圣血脉的继承者、奥尔特伦堡城主,帝国子爵的身份,向所有文明世界的勇士们,发出最为愤怒的邀请。
在战争期间,每一颗黑蛮的头颅,将从奥尔特伦堡换取一枚银币;每一颗部落酋长的头颅,将换取十枚银币;每一颗大部落酋长的头颅,将换取十个金币!
勇士们,文明的守卫者,善良而正义的守序者们,请拿起武器,驱除黑蛮,保护我们所热爱的文明世界!
天佑奥兰多,天佑德西人。
此令一出,举世震惊!
在萨尔美山脉中的黑蛮,也因这样的杀蛮令而更加的愤怒,原本数个大部落计划凑足远征奥兰多的十万野蛮人勇士,一度扩张到二十多万,还有一些部落中的勇士不断的汇聚过来。
战争的阴云刚刚从贝尔行省的上空消散,乌云却再一次压顶而来,风雨欲来。
“您真的打算杀死所有的黑蛮吗?”,阿芙洛坐在雷恩的身边,看似从容的望着雷恩,她的左手却不知不觉中紧紧的抓住了裙子。“并不是每一个黑蛮都是坏的,也有热爱和平的族人,如果将他们一视同仁,那是对那些热爱和平的族人的不公。他们不应该受到牵连,也不应该为其他人的错误付出代价。”
阿芙洛虽然被她的族人所质疑,甚至一度遭遇到抓捕,可她依然是一个“黑蛮”,一个野蛮人,一个特殊的野蛮人代表。她万事都不放在心上,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早有了命运的轨迹,所有事情的发展和结束,都只是遵从命运轨迹的结果。可是现在,她突然间发现,似乎有人拨动了命运的轨迹,把黑蛮这个种族推到了毁灭的边缘。
她在这里和西莱斯特一同接受了帝国最精英的教育,也深深的明白德西人骨子里那种“万物皆禽兽”的种族理念。在德西人的心中,只有德西人是人,其他人只是长得像人的野兽、畜生,是不具备拥有人类应该享受到的权力。
雷恩的杀蛮令就像一个被放出了牢笼的魔鬼,会彻底的毁灭黑蛮。种族的战争,永远都是互相火拼人口的战争,是恐惧、绝望、灭绝一切天性和道德伦理的战争。
即便阿芙洛对大部落酋长们的短视感觉到愤怒,可她依旧希望能保留住那些热爱和平的部族,至少不让蛮神所钟爱的种族,彻底的被抹去。
就像许多已经消失,以及快要消失的种族那样。
雷恩把玩着掌心点燃了第二个符文的戒指,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阿芙洛,露出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从来没有希望通过自己的手,去毁灭掉任何一个文明,也不希望灭绝任何的种族。”,他的语气很诚恳,也很有力度,“在必要的时候,我会终止这一场种族战争,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萨尔美山脉中的野蛮人们要变得聪明,要学会臣服。他们要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场战争,要学会反思。”
“适当的时候,我会建立起黑蛮自然保护区,让黑蛮这个种族得以延续,当然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那就是你,成为黑蛮这个部族唯一且至高无上的圣女。”
“到了那个时候,这场战争就会停止,所有的杀戮都会终结,萨尔美会一如既往的恢复平静与安宁。”
“但是在此之前,我要让他们了解战争与盲目所带来的痛苦,让他们明白地狱的火焰不只是存在人们的心中,也会灼伤他们的肉体。”
阿芙洛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话题并非到此就终结了,“我很担心,一旦人们通过杀戮黑蛮获得了更多的利益,即使您的命令,也无法停止他们的行为。”
雷恩不在意的笑了笑,“那就像发动这样一场战争一样,再打疼那些不听话的人,疼痛会告诉他们,应该听谁的话,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
阿芙洛伸手紧紧握住了雷恩的胳膊,眼神坚定而倔强,“请让我再尝试一次,我会尽力的劝服那些族人,让他们放下武器,接受帝国的管理和统治。”
雷恩耸了耸肩膀,“可以,我也希望你能信任我,我并不想发动任何一场战争,战争意味着让以往许多的努力白费。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去,但是如果你做不到,我希望你能回来。”
为什么希望阿芙洛能回来?当然是为了在战争后更好的管理和统治黑蛮这个种族。就像德西人非常的排外一样,黑蛮也同样的排外,他们会憎恨德西人,即使战败了,他们也不一定会接受奥兰多帝国的管理和统治。这个时候,一个圣女就显得无比的重要,至少她能让黑蛮放下对立的情绪,成为沟通黑蛮和奥兰多帝国的桥梁。
阿芙洛去的很匆忙,大战在即,她需要为自己的族人们做一些什么,以她蛮神圣女的身份。
越来越多的佣兵和民间的武装势力汇聚到奥尔特伦堡这样的第一前线,大量的人流也带来了更多的贸易,整个奥尔特伦堡的商品交易量正在飞速的增长。但同时,也带来了治安上的一些问题。
佣兵、民间的武装势力,组成了这些势力的人永远都不会是一个老实的人,或是一个文明的人。他们更像是文明世界中的野蛮人,蛮横无理,依仗着武力无法无天。
仅仅一周时间,整个奥兰多的治安案件就高达四百多起,几乎所有的案件中当事双方里必然有一方是这些外来者。
奥尔特伦堡的监狱里关满了这些罪犯,让库柏不断的跑到城主府来叫苦,希望能给警备队增加人手。这样的情况也在雷恩的预料之中,他没有必要给这些人太过于有待的环境,一千名黑甲军摇身一变,变成了临时的警备队员,将刚刚抬起的混乱苗头彻底压了下去。
特别是在城外举行了一次斩首仪式,十七个头颅被悬挂在旗杆上,与这些人生前所犯下的罪一起在城市中不断的游街,震慑住了那些早已放肆惯了的佣兵和武装势力。
而此时,雷恩则躲在城主府中,研究自己的那枚戒指。
当他用布莱尔的长剑插入了贝尼克的胸口时,贝尼克张嘴喷出了一口黑烟,这黑烟组成了一个飘渺的人脸。那人脸咆哮着,张牙舞爪的扑向了雷恩。不过很可惜,在他离雷恩只有一米距离的时候,雷恩手中的戒指传出一阵巨大的吸力,将那黑烟全数吸了进去,同时也点亮了第二个绿色的符文。
与此同时,他心头一动,脑子里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有些模模糊糊,由许多破碎的片段组成,包含了大量的信息。
至少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摸清楚了这个黑烟,也就是摩云子的身份——一名正道大宗的掌教,来自一个叫做昆仑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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