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规则,规则就是你如果挑不出这个规则所限定的框架,那么你就必须遵守规则。
白天的杀戮和恐怖似乎随着夜色的降临被深蓝色如海水的天幕一扫而空,金环区和银环区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不夜的街道上人流如织,又到了贵族们正常活动的时间。他们需要交流,需要搞清楚白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背后有着怎样的交易,对自己是不是有利,亦或是应该躲避什么。
衣冠楚楚的贵族们傲慢的扬着头,似乎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他们在街上即使见到了熟人,也只会隔得远远的,矜持的点点头。
谁都知道,这只是面子工程,可每个人都需要这么做。风度、风范、体面,是每一位贵族都要拼命保护并且维持的东西。
舒缓的音乐从乐手手中的乐器里悠扬的飘了出来,庄园的花园里三五成群站着一些男士和女士。他们聚集成一圈,背对着外侧,小声的交流。这种封闭式拒绝外来者的小圈子很多,即使隶属于同一个贵族集团内,也会分成不同的小阵营。
侍者们端着托盘不断在觥光交错的客人们之间来回的穿梭,这一场宴会的发起人是帝国宰相,甘文公爵。这是一位仅次于奥兰多帝国主人帕尔斯女皇的大人物,他权柄通天,这些年里几乎把控着整个朝政。特别是奥兰多六世末期,老头子年纪大了之后就变得心慈手软,这期间大多数朝政最终的裁定者就是甘文。
很多人都以为奥兰多六世突然退位,奥兰多七世帕尔斯女皇仓促登基,甘文不会给帕尔斯面子,甚至要把持朝政。他有能力这么做,也有这么做的资本,他本身就是黄金贵族,是隐形的王室。但是最让人惊讶的是他并没有这么做,甚至连争权夺利的苗头都没有,就把权力全部还给了帕尔斯女皇,并且心甘情愿的辅佐她。
有人说他是一个蠢货,如果他继续把持朝政,在国会上保持统治力,说不准这个帝国会换一个主人来当家。这种说法未必是心怀好意的揣测,挑拨离间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呢说的未尝也没有道理。其实真心把这种想法当真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甘文公爵年纪也不算小了,他还能活多少年?十年?或者二十年?
而十年、二十年之后呢?帕尔斯女皇正值壮年,一个老态龙钟,一个精力充沛,又如何谋权篡位?推翻一个帝国的统治者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事情,至少在奥兰多帝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绝对忠于奥兰多家族的第一、第二近卫军和一根筋的元帅格雷斯只要不动摇,谁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说要掀翻奥兰多家族。
与其斗来斗去最终被帕尔斯拖死,不如干脆把手里的所有权力交出去。
甘文深的取舍的精髓,他曾经失去了所有的权柄,但是今天却得到了比往日更高的地位。
今天甘文只是说了一句要举办晚宴,整个帝都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要进来,哪怕不能和甘文说上一两句话,就是混个脸熟也是值得的。
当时间指向八点,晚会的气氛愈发热烈之时,甘文适时的出现了。他换上了便服,这是属于宰相以及一个老人的特权,没有人会大惊小怪的捂着嘴巴如同看一个怪兽一样看着他。人们早就知道了甘文的脾气和性格,见怪不怪了。
与甘文一起出来的,则是雷恩。
他似笑非笑的站在甘文的身边,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从礼仪上说,这种行为并不值得鼓励,只有那些下等人——也就是平民阶级才会这么做,贵族们并不喜欢这种有失体面的动作。可这个动作在雷恩做出来,别有一番特殊的味道,有些不羁,有些潇洒,配上他挺拔的身姿和深邃的眼神,就这么一瞬间,一些女士们加紧了双腿,两条圆滚滚的大腿前后来回搓动。
不过在场的男士们,却对雷恩有些敌视。这种敌视一方面是雄性本能争夺配偶权和交配权所引起的,说穿了就是在异性面前出现了强者之后内心深处有了一些不自在和自卑,这种自卑通过雄性最原始的冲动表现了出来,也就是敌视。另外一方面,雷恩这几天做的有些过了。杀了贵族,抓了人,的确让他声名鹊起,成为了帝都人口中不可或缺的谈资。却也让贵族们对他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敌对的态度,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他始终做了那些事情。
面朝着人群,雷恩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敬意,他是主人请来的主要客人,这场宴会自然也是为了他而开。甘文很满意在场这些贵族对雷恩的态度,他不希望雷恩能和这些人打成一片,甚至更加希望这些人对雷恩的敌视表现的更加明显一些,更加强烈一点。一个被主流圈子所排挤的雷恩,才是一个好雷恩。
甘文眉梢一挑,笑眯眯的牵着雷恩的手走向人群,人们自然而然的围了上来,同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位,恐怕不需要介绍,你们已经认识他了。”,甘文的话立刻得到了响应,这些贵族敌视雷恩是一种立场,但是立场和态度没有关系。他们立刻附和了起来,纷纷表示对雷恩的熟悉。“雷恩伯爵离开帝都一年之后又回来了,同时也带着他的骄傲和胜利。就是因为有雷恩伯爵的存在,帝国东南区域曾经的动荡都被及时的扑灭。这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时代,我这样的老朽已经一脚踩在了时代的外面,未来属于年轻人!”
甘文说话从侍从的托盘里取过两杯酒,一杯留给了他自己,一杯递给了雷恩。他端着酒杯抬了抬手,和雷恩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清脆的碰击声让人们纷纷举杯,甘文大声的说道,“敬年轻!”,说完,头一仰居然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精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放浪形骸,忘记自己应该遵守的礼仪。甘文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水,早已酒过三巡的贵族们叫嚷着举起了酒杯,纷纷一口喝完。甘文笑眯眯的看着雷恩,眼缝里偶尔闪过一道精芒。这是一位掌控整个帝国全局的老人,不能以为他年纪大了,就小看了他。
雷恩只得也一口喝完杯中的酒水,他将空了的杯子放在侍从手中的推盘上,龇着嘴吸了一口凉气。
甘文不能喝烈酒,所以晚宴准备的酒水以干红葡萄酒为主,虽然酒精度数不高,但是一口喝完一杯也让人略微有些够呛。
“年轻真的很好。”,甘文似乎谈兴很浓,“看见了你们我就想到了戈伯尔黑羊。”
人们立刻笑了起来,戈伯尔黑羊是一个梗,戈伯尔是一位贵族,他喜欢黑岩羊的口感,但是不喜欢黑岩羊的腥膻味。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办法,那就是喂黑岩羊喝葡萄酒。酒精能驱除黑岩羊体内的腥膻味,让肉质充满了葡萄酒的香味和甜味,于是他开始大规模的使用这种方式来喂养黑岩羊用来食用。
有一天戈伯尔喝多了,忘记了将酒窖的门锁上,那些喝惯了葡萄酒的黑岩羊循着香味撞开了酒窖的门,将戈伯尔先生的窖藏全部喝了个一干二净。第二天戈伯尔先生发现了黑岩羊失踪了,找了许久才在酒窖里找到了这些家伙。这个梗说的就嗜酒的状态,也是一个善意的玩笑。
甘文叹了一口气,“好吧,这是属于年轻人的世界了,我还是到一边去好了。”,说着他贴近雷恩,拍了拍他的胳膊,“去放松放松,如果可以的话放纵一下也无所谓,年轻就应该放纵。”
雷恩只好苦笑着走进人群里,立刻就有人围了上来。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有绝对统一的立场,有人敌视雷恩,那么必然就有人想要靠近雷恩。这些人都是政治上的投机者,他们都是赌徒、赌棍,从来都不怕输,只怕输的不够惨烈。这些投机者要么输的一无所有,要么赢的翻天覆地。
“雷恩伯爵,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艾德蒙,法鲁尔山的领主,很高兴认识您。”,艾德蒙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浑身上下一丝不苟,衣服上连一个翘起的线头都没有。他很热情,握住雷恩的手非常有力,也很有热度。“我带来了家乡的特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到我的府上坐一坐,品尝一下来自法鲁尔山特有的野味?”
用旁白的话来讲,艾德蒙发出了赤果果的幕后交易的邀请。雷恩犹豫了不到五秒,就把自己的想法回馈给了艾德蒙,他我这艾德蒙的手稍微用力握了握,“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您的府上。”
艾德蒙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随时随地,恭候大驾。”,他的任务完成了,自然不会再占据雷恩过多的时间,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并没有走形移位的衣服,欠了欠身,缓缓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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