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特伦堡的城墙上站着许多奥尔特伦堡本地的街区议员,以及一些富有声望、地位的老人。还包括了各个武装势力的组织者,以及街道上的头目。他们汇聚在这里,是响应了雷恩的号召。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可以代表整个奥尔特伦堡人,这里毕竟和其他地方是截然不同的。在帝都,街区议员往往本身就代表着贵族末路之后仅存的颜面,他们还拥有着一定的人脉,在平民阶级中算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
即使他们做出了有害平民切身利益的事情,平民们未必就会反对他们。
可在这里,谁敢做出损公肥私的事情来?愤怒的奥尔特伦堡人可不管你是不是街区议员,不管你有没有什么人脉,只要在雷恩规则的允许下,他们就该拿刀子捅进去。
雷恩这次回来的确有很多事情,可是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将自己的影响力持续的保持下去。沟通、交流,无疑是增进彼此关系最直接也是最有力量的方式。
他们小声的议论着,今天的主角还不是他们,而是理查,以及库柏。
三巨头时代来临的快,结束的也快,这些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理查和库柏的破事。
一个秘密,一旦有第二个人知道,就意味着这个秘密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秘密。理查和库柏做的再私密,也不可能两个人完成所有事情,否则也不会引起阿尔玛的警觉。
他们想看看,雷恩到底会如何处理这两个人。
当理查穿着正装一头汗水从楼梯上出现的时候,议论声瞬间平息了。人们对着理查抱着一种看热闹的敌意,这种敌意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从何而来。有人微笑,有人冷漠,每个人对待事情的态度都有自己的风格。理查擦着汗珠,第一次绷着脸没有露出他那副早已被人们熟悉的笑容,他就站在一旁。
紧接着库柏也走了进来。这位贵族的后裔与理查一样,穿上了最体面的衣服,佩戴上了最昂贵的饰品,他的胸口甚至别着一枚子爵才能佩戴的族徽,那是他的祖辈留给他的几年,也是证明一个家族曾经辉煌过,屹立在这世间最后的证明。他就像是一个贵族,举手投足间带着傲慢,看人的眼神里透着偏见。
他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目不斜视,似乎不屑于这些泥狗腿子们站在一起。
有人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不过也没有说什么,他们都在等,等雷恩的到来。
片刻过后,清脆的脚步声突然响起,每个人都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挺直了腰杆,挺起了胸口,面带尊敬的微笑望着一旁的楼梯。脚步声越来越近,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有人开始紧张、流汗,也有人眼神开始狂热。
这是一个神话!
活着的神话!
当雷恩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那一刹那,整个城墙上里只剩下一阵阵略微粗潜的呼吸声,还有风声。
雷恩抬了抬手,走到了城墙边上,他一手按在城墙垛上,俯视着这些人,眼神中有着一种掌控万物的强势。一股子让人无法呼吸的气势瞬间升腾而起,猛烈的席卷而过,让大厅中的人们纷纷低下头去。
“今天,让诸位来这里,是为了处理一件公事。”,奥格莱斯管家爷爷就站在雷恩的身边,雷恩对他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奥格莱斯先生将作为代城主,代替我管理这座城市,奥格莱斯先生是我的亲人,并且也是我的长辈。我需要你们必须尊敬他,服从他,就如同面对我一样。”,他食指微动,铜戒在城墙垛上敲击了两下,咄咄的声音让人心头一蹦,“如果没有人反对的话,那么就这么定了。”
片刻的宁静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没有人敢反对,连反对的想法也不敢有。
雷恩满意的点点头,望向奥格莱斯,奥格莱斯管家爷爷上前一步,站在了雷恩的身前。雷恩缓缓闭上双眼,那让人心悸的气势瞬间收敛起来。
“我来到这里只有一个多月,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也发现了一些问题。小的事情可以慢慢的着手解决,但有件事不能忽视,也不能继续拖下去。”,管家爷爷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锋利,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种目光出自一个老的足以入土的老人眼中,他突然厉声爆喝,声音充满了某种力量,能穿透最坚固的岩石,斩裂高高在上的云朵,“理查,库柏,马文是怎么死的?”
理查下巴上的肥肉颤抖着,他向前一步,深深的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雷恩,知道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已经无法被赦免,心头反而变得轻松起来。没有了患得患失和惊惧,他脸上的汗水也少了一些,“是失足跌落城墙而死。”
库柏只是欠了欠身,无声的赞同了理查的答案。
管家爷爷冷笑了两声,“失足?也许你们不太清楚,当天不只有一个目击者亲眼看着整件事的经过。你们还要坚持马文是失足而死吗?”
库柏与理查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有无奈,也有郁闷。他们原本以为雷恩会以贪污的罪名来审判他们,没想到却是因为马文的死。要说后悔,他们现在是真的后悔,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比起微不足道的钱,雷恩更看重的是忠诚,他一直秉承着一种很简单的想法,一个人可以拥有这个世界上任何道德上的缺点,但只要他忠诚,只要他有能力,所有的缺点都可以被遮盖。
反过来亦然,即使一个人品德高尚,浑身上下都闪烁着无欲无私的金光,只要他没有能力,没有忠诚,那么雷恩也不会用他。
他们错就错在对马文动了手,让这些事情没有了任何回转的余地。
两人用沉默来对抗,用沉默来认罪,管家爷爷点了点头,对两人此时没有争辩非常的欣赏。上位者已经有了决定,就不会被下位者的任何方式所打动。如果说一个下位者通过语言就能让上位者改变初衷,要么是这个下位者的实力已经能够威胁到上位者,要么就是上位者本身的立场并不坚定。
很显然,奥格莱斯并没有丝毫的动摇,“关于你们两个人的处理方式,我也有了决定。我年纪已经这么大了,不希望看见太多的死亡,死亡会让我觉得我与死亡之间的距离近到随手就能触摸到死神的地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有可能会死,也有可能可以活下来,这取决于光明神是否钟爱着你们。”
“你们说马文是饮酒过量从城墙上失足摔落,很好,就从马文失足的地方,你们自己跳下去。死了,怪自己命薄。活着,就去感谢光明神的厚爱。”,奥格莱斯挥了挥手,士兵立刻押着两人走向马文失足的地方,离这里也只有几步之遥。
奥尔特伦堡的城墙很高,可能本地人天天看见城墙,每天从城墙下经过,并没有觉得这城墙有什么了不起的高。可这座城市在修建之初,完全就是为了对抗拜伦帝国的入侵,这座城市既是一个巨大的军营,也是一个战争的堡垒。城墙被修建的很高,这一段足有二十米高,在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幸免。
为了制造攀附城墙的难度以及给攻城者带来麻烦,城墙外侧的地面上铺着很多碎石块。这些碎石块有些是奥兰多五世就已经有的,有些是最近一段时间城市建设之后剩余的边角料,每一块石头都有着各种各样的锐角,笔直的冲着天空。
站在城墙边上,就在马文被推下去的那个城墙垛之间的缺口处,理查望着城墙下的碎石地面咽了一口唾沫。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再次恐惧起来,没办法不恐惧,面对死亡任何人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他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想要转身,却被身后的士兵推了一把。马文的死,不仅让马文自己背负上了无能的标签,更是让城防军蒙羞。
这些年轻的士兵不仅仅只是马文的下属,更是马文的弟子,他们的愤怒如同爆发的火山,如果不是雷恩以及代城主奥格莱斯有了决断,他们甚至想要一刀刀将这两个家伙切成碎片。
在催促中,他爬上了城墙垛,转过身望了一眼雷恩,复杂的眼神仿佛有许多的话想说。他也知道,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毫无意思。他闭着眼睛,感受着深冬的寒风割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脑子一阵阵晕眩,身体缓缓向外侧倾倒。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缓慢,他的思维也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从城墙上摔下去的每一个细节,都出现在他的心中。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想到了结婚那天的惊喜,想到了自己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选择一条必然错误的道路!
一滴泪水悄然间滑落,没有丝毫的波澜,就那么简单的滴落在石砖上。
这一瞬间很漫长,对其他人而言却很短暂。
咚的一声巨响过后,城墙似乎都震动了一下,有人伸长脖子朝着城墙下望去,理查面朝下的倒在了碎石中。他的肢体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巨大而肥胖的身体不断的抽搐着,鲜血很快就顺着石头中的缝隙被冬天干燥的土地吸收。城墙下有人走过去将他翻了过来,凄惨的程度令人作呕,致命伤是一块尖锐锋利的石头,那石头直接插进了理查的脸部,石头尖击碎了他的颅骨,从脑后露出一寸来长。
库柏嘴角一抽,在同样的推搡中爬上了城墙垛。
他站在城墙垛上,整理着自己的着装,将胸口的族徽解了下来,捧在手心,虔诚的亲吻着这枚代表着他祖先们曾经辉煌的证明,之后奋力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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