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感朗声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哪象个男人,小爷今天跟你杠到底了。”
高表仁猛地一拍手:“好!有种!我就喜欢你这性子。第一条路,公了,你吓到郡主,咱们拉上两家的大人,到皇上那里让他老人家发落。”
“第二条路,私了,咱们斗了这么多年了,赌钱、跑马、喝酒、射箭、打猎都比过,就是没真正动过手,年初那次最后你说你爹不让打。今天我给你个机会,咱们打一场,死伤无算。”
杨玄感突然笑了起来:“就你,跟我打?”
高表仁嘿嘿一笑:“本郡马知道你有几斤蛮力,所以就不出手了,今天我身后这些壮士,个个都是骁果军的壮士,你若是应了,由他们跟你打。”
杨玄感骂了起来:“姓高的,你好不要脸,要有种你就自己上,靠人帮忙不算好汉。”
高表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姓杨的,你最缺的就是这儿了。唉,没办法,谁让你爹这儿也不是太灵光呢。靠着一身蛮力就想横行天下,简直是笑话。”
杨玄感一听他辱及父亲,腾地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骈指向着高表仁:“你再骂我爹一句试试?!”
高表仁先是被杨玄感的气势吓得一抖,旋即想到了什么,怒吼道:“谁让你从地上起来了?郡主可没让你起身!”
李密刚才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听了高表仁这话,突然开口说道:“郡马此言差矣。我朝礼法从周礼。杨兄见到郡主与郡马是应该叩拜。但刚才杨兄已经行了顿首礼。按律,行过礼后,无论郡主是否允许,都可以平身了。所以杨兄此时起身,于礼法并无不可。”
高表仁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道:“李密,别以为读了两本书就出来卖弄,现在是大隋。不是周朝,你少拿这些前朝的破规矩来糊弄人。皇上要是没让大臣起身,哪个敢起来?这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李密笑了笑,露出满口白牙:“郡马真应该多看看《周礼》了,这三跪九拜之礼出自古代祭祀,最隆重的稽首礼是周天子在宗庙里祭祀先王时才用的。按你这说法,先王也没叫周天子起身,是不是他就得在那里跪一辈子了?”
高表仁一下子给呛得目瞪口呆,杨玄感却哈哈大笑,与李密四目相交。眼中尽是感激与佩服之情。
高表仁转向了杨玄感:“好了,姓杨的。废话不多说,还是刚才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吧。”
杨玄感看了一眼李密,对他说:“李兄,今天承蒙你关照,大恩铭记于内,日后定当回报。今天的事与你无关,还请站在一旁,也好做个见证。”
李密摇了摇头,道:“杨兄,此事因我而起,这时候我可不能……”
杨玄感摆了摆手,走到李密身前,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李兄武艺如何?”
李密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惭愧得紧,在下年幼时体弱多病,加上自幼喜欢读书,只练过几路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不曾练过冲锋陷阵的武艺。”
“这就是了,我读书不如你,但多了几分蛮劲。一会打起来你帮不上我忙,我还要费劲照顾你,反而限制了我的发挥。你站在一边就是帮我,实在不行的时候也好找个机会跑出去找我爹来。”杨玄感一边开始捋袖子,一边低声说道。
“那杨兄一切小心。”李密想了想确实有道理,说完这话后便走到了一边。
杨玄感当下再无顾虑,对着高表仁朗声道:“我选第二条。高表仁,一会儿我打你可别哭啊。”
高表仁咬牙切齿地吼了出来:“给我上!打坏了我负责!”
王华强在远处的凉棚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切,今天的风向正好从那靶位向他现在的位置吹,加上王华强的耳朵一向很灵敏,所以刚才这些人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心里开始打鼓,看来今天这事绝难善了,无论是高表仁还是杨玄感,真要是打坏了,自己绝对逃不了干系,也正因此,继派出张金称之后,他刚才已经让刘管事派人快马加鞭地到越国公和齐国公府上分别报信,希望两家能来人把事件平息下来,可是现在看这架式,怕是来不及了。
只见那二十多条大汉一下子全都争先恐后地扑了上来,那些钵盂大的拳头实在让杨玄感印象深刻。他自问能举五百斤的石锁,寻常壮汉子十几个也难近得他身,这也是他敢于直面挑战的主要原因。
但这些壮汉全都是武林高手,极精拳脚技击之术,也一个个力大无穷,杨玄感的力量打在平常壮汉的身上都能直接将人打得骨断筋折,这些人与自己拳脚相加却能震得自己隐隐作痛。
杨玄感只打倒了三人,“乒”地一声,他的脸上中了对方那个紫脸汉子雄阔海的老拳,顿时开了花。
他没吭声,变拳为爪,直接在那紫脸汉子左肩头一抓,只听雄阔海“呜”地闷哼一声,衣衫碎裂,右手捂着左肩膀退出三四步,杨玄感依稀看到那人肩头刺了一只血色雄鹰,目光凶悍,展翅欲飞。
杨玄感的力量开始消失,意识到自己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对面又是二十多个高手,再打下去只会更惨。
突然间他从人缝中看到高表仁正挽起了袖子,象动物一样一边盯着这里的战团,一边在焦急地来回走动。他一看杨玄感中了一拳更是高兴地跳了起来,仿佛是自己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杨玄感突然找到了制胜之法,正好这时一只毛茸茸的飞腿带着劲风袭来,他也不躲闪,硬是受了这一腿。
杨玄感听到了自己肋骨“叭”地一声,也不知有没有骨折。
一咬牙,他发出一声惨呼,抱住这条腿,与它的主人一起滚翻在地,向着那高表仁的方向近了几步。
倒地之时,杨玄感听到了李密“啊”的一声惊呼和高表仁“哈哈哈哈”得意的狂笑。
围攻的众壮汉吃了一惊,虽然高表仁说过打坏了杨玄感由他负责,但人人皆知杨素位高权重且又心狠手辣,真要是把杨玄感打出事来,自己这条小命肯定保不住。
于是众人都停止了攻击,上前来看杨玄感伤得如何,而高表仁则是一脸兴奋地奔了过来。
杨玄感在地上听到高表仁兴奋的声音:“让开让开,我要看看姓杨的死了没有。”
杨玄感一个鲤鱼打挺,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右手五指箕张,如同鹰爪,一下子就掐住高表仁纤细的脖子。变生肘腋,所有人都楞住了。
只见杨玄感站在场地中央,眼睛凶狠而警惕地环视着四周,鼻孔流着血,嘴里喘着粗气,左手按着自己的肋部,高表仁的脖子捏在他的右手中,微微突出的喉结上下一动一动。
二十多个壮汉把两人围成了一圈,但没有一个敢上前半步。
高表仁的脸因为呼吸困难胀成了猪肝色,就象个得了尿毒症的膀胱,手中的折扇早就掉在了脚边,豆大的汗珠布满了额头,但他一声不吭,咬紧了牙关,两眼中尽是血丝,狠狠地瞪着杨玄感。
杨玄感的肋骨似乎骨折了,钻心地疼,满脸血污,脑子里也是一阵眩晕。但他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次又赢了。痛,并快乐着,这是杨玄感现在最真实的感受。
“高表仁,这次你还有何话说?”
高表仁面目狰狞,嘴里迸出几个字:“你有种就一下掐死我,你搞不死我,我搞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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