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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没有说话,又开始来回踱起步来,走了几步后,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杨广:“阿麽,皇甫孝谐乃是逃犯之身,他又是如何能找到你的?”
杨广回道:“乃是儿臣府中的中兵参军段达,今天中午的时候找到儿臣,说是皇甫将军昨天在他射猎的时候突然出现,声称有王世积谋反的重要证据,牵涉到谋反之事,段将军不敢怠慢,就直接把皇甫将军引进府中与儿臣见面。”
杨坚略一沉吟,把段达二字说了几遍,突然双眼一亮:“段达?不就是上次和皇甫孝谐斗殴的那个骁果军上仪同吗?他怎么会把皇甫将军引见给你?”
皇甫孝谐说道:“启奏圣上,段将军当时一开始也很吃惊,还要左右把罪臣拿下送到刑部,后来罪臣说要举报朝廷大将谋反之事,段将军才不敢怠慢,把罪臣引到了晋王这里。”
杨坚点了点头:“这么说,王世积谋反之事,段达也知道了?”
皇甫孝谐摇了摇头:“段将军还不知道,罪臣只说了有大将谋反,事关机密,要见到晋王后才能说细节。”
杨坚略一思忖,挥了挥手:“来人,把皇甫将军带下去,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允许接近。其他人也都退下。朕不说话。任何人不许接近!”
几个全副武装的武士把皇甫孝谐带了下去。大殿中只剩下杨坚父子二人。杨坚的双目炯炯,对着杨广说道:“从这供状上来看,王世积的谋反之行确凿,而且只怕不止涉及他一人,阿麽,你怎么看?”
杨广早就想好了对策,这会儿侃侃而谈:“王世积多年来一直和高仆射,元旻和元胄这两位掌握京城卫戍的大将军私交非浅。现在贸然动手抓他,只怕会打草惊蛇。”
杨坚的眼中寒光一闪:“你的意思是,高仆射也不可靠?阿麽,这种话不可乱说!”
杨广叹了口气:“父皇,去年杀虞庆则,年初罢史万岁,现在又抓王世积,任何人在高仆射那个位置,都不可能没有想法,即使高仆射自己不说什么。也可能他手下的人,身边的人也会有铤而走险之徒。以他的名义行不轨之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杨坚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杨广的话说中了他二十年来内心中最大的一个担心,他低声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杨广也低声道:“不妨按这供词上所说的,先秘密抓捕当时给王世积算命的那个道士福临,这个妖道很有名,现在人就在大兴郊外的三元观,还有劝他割据河西的谋士尹一元,交越国公审问。
如果这两个人交代属实,那王世积的罪名也就确立了,在这种情况下名正言顺地抓他,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哦,对了,为了稳住王世积,不让他回凉州后起兵,不妨借口反击突厥的军议要再延长一段时间,千万不能放虎归山。”
杨坚笑着拍了拍杨广的肩头:“阿麽,你真的成熟了不少,很好,这次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记住,稳,准,狠,不能让这几个关键人犯跑了!”
五天之后,入夜,戌时,王世积正在自己的府上,站在回廊之中,看着院中已经开始融化解冻的池塘,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从凉州总管的任上回来已经快三个月了,当时以为只是回来十天半个月,商量一下出兵之事,就可以回凉州了,可没想到回来之后妖蛾子不断,先是该死的猫鬼案,然后皇甫孝谐这头笨猪又给自己惹祸,这些天一直被扣在京城不让走,眼看秋去冬来,春天都快要到了,而自己回归凉州的事情却又遥遥无期。
前几天听说皇甫孝谐到了桂州之后,居然又跑了,这家伙知道了自己太多见不得光的事,上次又和自己彻底翻了脸,万一心一横,一咬牙,学那个赵什柱去举报自己,那可就真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王世积的脖子一阵发凉,虞庆则那死不瞑目的脑袋似乎就在眼前直晃,他突然厉声喝道:“王福,王福在哪里!”
王福一路小跑地奔了过来,低头顺眉地说道:“老爷,何时吩咐?”
王世积沉声道:“尹一元怎么还没有消息,带人去杀皇甫孝谐就这么难吗?”
王福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尹将军这半个月天天带着几十个杀手潜伏在皇甫孝谐的家附近,就准备守株待兔呢,只要皇甫孝谐一露头,立马格杀!”
王世积叹了口气:“看来这厮不打算回家接家人了,不然早就回来了,你去,把尹一元叫回来,让他们出京去,四处追杀皇甫孝谐,这厮是安定人,也有可能回老家了。”
王世积话音未落,一个看门的军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见到王世积便说道:“大帅,皇上宣诏,让你速速入宫!来使已经在府门外备好了车驾。”
王世积的脸色微微一变:“今天下午刚刚议过了反击突厥的事情,怎么这会儿又宣我入宫?”
王福在一边诞着脸道:“可能是皇上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吧。”
王世积点了点头,对王福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件事,抓紧去办!”言罢,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月正当空,皎白的月光洒在大兴宫内还没有完全消融的雪上,亮堂堂地如同白昼,王世积从进了太极门后就感觉不太对劲,巡逻的宫卫们比平时至少增加了两倍,这让久经战阵的他心中有些发虚,但已经到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跟着那个传诏的宫人一起向内走。
王世积走着走着,越发心虚,对那宫人说道:“这位公公,敢问高姓?”
那宫人生得鹰鼻深目,卷发绿眼,看起来不象中原人,回头微微一笑:“奴婢姓安,王将军有何指教?”
王世积“哦”了一声:“安公公,以前本将军入宫多次,并未见过你呀,请问你是在哪里行走?”
安公公低头回道:“奴婢一向是在陈贵人那里做事的,今天正好陪陈贵人一起与皇上散步,皇上临时起意要宣将军入宫,就直接让奴婢办这件事了。”
王世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安公公可知圣上宣我入宫,所为何事呢?”
安公公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只是圣上当时与陈贵人一起散步,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就要您火速前来晋见。王柱国,皇上这还等着您哪,咱们还得快点。”
王世积心下稍宽,哈哈一笑:“好的,咱们这就去面圣。”
两仪殿内,甲士林立,王世积走进来之后,就感觉到了一股阴森森的杀气,而大殿里的灯烛被门外的风吹得摇摇晃晃,把人的影子也映得一阵乱舞,说不出的诡异,而杨坚穿了一件洗得有点发白的黄袍,面沉如水,端坐在文案之后。
王世积硬着头皮,走进了殿中,抱拳朗声道:“臣上柱国王世积,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坚今天完全不象平时那样笑脸相迎,他的脸上象是罩了一层冰霜,冷冷地说道:“王柱国,你来得正好,你可知道为何要唤你前来?”
王世积微微一愣,开口回道:“臣不知。不是商议军机吗?”
杨坚冷笑道:“商议军机?王世积,你每天跟人商议的,就是如何自立为君吧。还会跟朕商议什么呢?”
王世积的脑袋“轰”地一声,一下跪了下来,磕头不已:“冤枉啊,臣此心可昭日月,对圣上一向忠心耿耿啊!”
杨坚沉声道:“忠心耿耿?你看这两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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