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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说话间,三根绳子已经扔进了房屋中,黑暗中只见几个壮汉上前把绳子系在了那三具尸体的腰间,然后身形在黑暗之中一闪而没,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窦建德的声音响了起来:“王须拔,你想要尸体,就取回吧。”
王须拔的眼中杀机一现,一挥手,喝道:“给我上,把兄弟们的尸首弄回来。”六个贼人口中衔刀,双手拉着绳子的一端,用力地把那三具浑身冒血的尸体向后拉,远处的王世充看着这一切,嘴角边勾起一丝阴冷的笑容,张金称见状奇道:“东家,怎么了?”
王世充冷笑道:“原来窦兄是用这种办法突袭贼人!”
话音刚落,只见那三具“尸体”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挥舞着雪亮的钢刀和短戟,向着那帮黑衣人攻去,劲烈的刀风和冲天的杀气,带起一阵腥风,把那屋子里的大门和后窗同时关上,王世充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依稀是前院中的水缸里,大树上,钻出跳下一个个劲装大汉,持着明晃晃的兵器,攻向了王须拔等人。
王世充看着一脸兴奋,摩拳擦掌的孙安祖,笑道:“孙兄弟,提前恭喜你和窦兄大获全胜了。”
孙安祖转过了头,脸上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王仪同,这才刚刚打起来,胜负未知呢,有何好恭喜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孙兄弟,你听这喊杀声,窦兄是早有准备,自己假扮尸体,突袭敌方的首脑,而四处都埋伏有杀手,分进合击,敌方的人全部堆在一起,又不熟悉地形。仓促之下被这样突袭,已是必败无疑了,这仗现在唯一的悬念,也就是能不能把这伙贼人全部歼灭啦。”
王世充说完后,坐回到了屋内,微微地闭上了眼,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仿佛在欣赏一首美妙的乐曲。喊杀声,怒骂声与中刀者临死前的惨叫与闷哼声,混合着越来越重的血腥味道,象极了战场上的感觉,让久经沙场的王世充感觉是那么地熟悉。
小半个时辰后,杀声渐止,王世充睁开了眼睛,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壮汉,倒提着刀。刀尖上的血滴顺着血槽一路流下,滴得满地都是,他奔到门前,孙安祖马上迎了上去,扶住了他的胳膊,惊喜地说道:“伏宝,你没事吧。”
那壮汉年约三十。孔武有力,铁塔般的身材,紫色面膛,印堂宽广,两道浓眉上满是血迹,让人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左眉上有一颗碗豆大的肉瘤。他一看到孙安祖就笑了起来:“安祖,这次你没赶上太可惜了,杀得可真叫一个痛快啊!我只给咬了一小口,没什么事。”
孙安祖的眼睛落在了他的右大腿上,只见一处白布包裹着的伤口,还在微微地向外渗着血,他心中一急。连忙道:“这下好象伤得不轻啊,真的没事吗?”
那名叫伏宝的汉子摇了摇头:“没事,没伤到骨头,你看我一路跑来都没问题的,娘的,点子都挺扎手,个个死战到底,这一刀是给一个在地上伤重不起的家伙趁着我不小心划的,老子回手一刀就把他的头给剁啦!”
王世充走上前去,向着这名叫伏宝的汉子一拱手:“这位壮士,前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孙安祖连忙介绍道:“王仪同,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王伏宝,也是我们大哥的左膀右臂,他亲自来此,应该是前院已经平定了,和您说的一模一样啊。”
那王伏宝笑道:“王仪同,刚才我等都守在埋伏的位置,不能出来和您相见,实在是遗憾,所以大哥打完以后特地命我前来请您和张兄弟一起看看今晚的战果。还请您现在跟我走。”
王世充点了点头,也不推脱,开步走在了前面,转了两道弯,就走到了前院。
三丈方圆的小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尸体,打着火把的窦建德手下,正在把一具具的尸体拖走,而把本方的伤員抬到一边,王世充粗略一看,黑衣蒙面的王须拔杀手们死了九十多个,还有六七个重伤員,被捆得跟肉棕子一样,扔在窦建德的身前,窦建德正持着两只手戟,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胡床上,上身衣服已经脱掉,三四道长长的刀剑伤痕触目惊心,两个手下正在向他的伤处抹着药,裹着白纱布。
窦建德的身边,站着一个年约三十的女子,英姿飒爽,面目姣好,鹅蛋脸,柳眉杏眼,瑶鼻朱唇,素面朝天,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如同天上的繁星一样闪闪发光,头戴三尺红绫包头,身披大红战袍,一身绿色的劲装打扮,手持雪花镔铁双刀,腰间的皮囊里插着十几把明晃晃的飞刀,足蹬一双厚底快靴,端地是个女中丈夫,巾帼英雄。
王世充向着窦建德一行礼:“王某恭喜窦兄大获全胜。”
窦建德正好被裹完了最后一处伤口,站起身,哈哈一笑,回礼道:“托王仪同的福,侥幸取胜。”他回头指向了那名使双刀的女子,“这是贱内曹氏,也算是我的同门师妹,会几招功夫,今天人手实在不足,也出来帮忙打打下手,让王仪同见笑了。”
那曹氏对着王世充一拱手,落落大方地说道:“王仪同,外子推崇你已经多时,今天一开始任务在身,不能出来招待贵客,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王世充拱手行了个礼,火光照耀下,只觉这名妇人相貌姣好,别有一番女中豪杰的风味,心中一动,说道:“窦兄真是好福气,连尊夫人都是如此的英雄了得,羡煞我也。”
窦建德微微一笑,看向了地上的几个面相凶恶的黑衣贼人,对王世充笑道:“王须拔想必就是在这几人当中了,我当时听着那个大嗓门,认准了方位过去的,这厮一时不留神,上来就给我砍倒了,所以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王世充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小院。窦建德一方的绿色劲装大汉大约有四五十人,还有十余人受了伤,正在同伴的照顾下或坐或躺,而黑衣人除了这五六个俘虏伤員外,全部成了尸体,看起来这一战窦建德是以弱击强,充分利用了地形。四面合击,而自己一上手就废了对方的首脑。胜的虽然漂亮,却也是凶险。
王世充看向了地上的一名长须大汉,这人肚子上被重重地砍了一刀,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但是肠子都流出了一小截,即使痛成了这样,头上冷汗直冒,仍然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王世充蹲了下来。仔细打量起此人,问道:“阁下可是上谷王须拔?”
那长须大汉双眼紧闭,说道:“要杀就杀,何必多话!”
王世充哈哈一笑:“你不是王须拔,为何死到临头还不承认?”
窦建德的脸色也微微一变:“王仪同,何出此言?此人就是这帮人的首领,不是王须拔又会是何人?”
王世充站起身。正色道:“看此人的胡子,起码留了有十二三年了,而且梳理得干干净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须拔跟人打赌能把自己的胡子全给拔了,绝不会如此爱惜。只凭这一点,我就断定此人不会是王须拔。”
窦建德听得连连点头,上前一步,厉声道:“老实说,你到底是何人!我窦建德不滥杀无辜,如果你不是王须拔,我可以饶你不死!”
那长须大汉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毒的眼睛。反正事已至此,老子也豁出去了,我是魏刀儿,绰号历山飞的就是,大哥这次派我来做了你姓窦的,我大意失手,无话可说,取我性命便是!”
窦建德的眉头一皱:“原来你不是王须拔,那我没必要取你性命了,毕竟你也只是听命行事。魏刀儿,你的大名我也听说过,是条好汉,今天我放过你的性命,你回去后跟王须拔说,上次突厥的事情,我也是受人欺骗,做了以后才发现上当,追悔莫及,如果他想要补偿,我窦建德会想办法以别的方式回报,但如果他坚持要来取我性命,那我窦建德就在这彰南高鸡泊等着他。”
魏刀儿恨恨地说道:“旧仇未报,又添新恨,窦建德,不要说这种漂亮话了,我魏刀儿只要有一口气在,势必要与你对抗到底!”
王世充心念一转,弯下腰,对着魏刀儿说道:“魏刀儿,我想问一下,为什么如此重要的报仇行动,王须拔不亲自带队前来呢?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现在人应该也在彰南吧。”
魏刀儿的脸色一变,扭过头不说话。
王世充知道从此人嘴里无法再问出些什么,站起身,对着窦建德摇了摇头,窦建德摆了摆手:“魏刀儿,我既然说过了这次不杀你,就不会食言,你若是想取我性命,下次真刀真枪地再来,只是下次我未必会再对你网开一面了。”
十几个窦建德的手下把魏刀儿等人抬上了担架,向着坡下急行,而魏刀儿声嘶力竭的叫骂声远远地随风飘来:“窦建德,此仇我魏刀儿只要有一口气,一定要向你讨还的!”
窦建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为什么要逼我杀人呢!”眼神中尽是落寞。
王世充笑了起来:“窦兄,人生在世,有的敌人是避免不了的,就象有些朋友就是上天注定的缘份,事已至此,不必挂怀,咱们今天还是痛饮庆功酒吧。”
窦建德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哈哈一笑:“不错,今天应该一醉方休,王仪同,我们边喝边谈。”说着他走进了那个小屋子,而手下们都很识趣地撤得远远的,王世充向着张金称使了个眼色,张金称也心领神会,跟着孙安祖和王伏宝一起谈笑起来了。
走进了那间小屋,刺鼻的血腥气让王世充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径直上了那张炕,炕灰已冷,王世充掏出怀中的火石,点亮了桌上的那盏油灯,地上的血迹还没有抹去,而窦建德也是面不改色地坐上了炕,变戏法似地从炕边的一个小洞里掏出一坛子酒,打开酒坛子上扣着的两只碗,香气四溢。
窦建德把那两只陶碗放在了自己和王世充的面前。各自满上,王世充也不客气,端起碗来跟窦建德就是一碰,然后一仰头,一饮而尽,入口时只觉得清冽非常,到了肚子里却是如同火烧。真正是十足的烈酒。
王世充哈哈一笑,抹了抹嘴:“果然是好酒。烈酒配壮士,今天这庆功酒饮来,王某终生难忘。”
窦建德笑了笑,也抹了抹嘴:“此酒名叫烧刀子,乃是我清河一绝,因为取了山中清泉水酿制,因此入口清冽,入腹如火烧,王仪同久经战阵。应该不至于喝不惯吧。”
王世充摇了摇头:“这是典型的军中男儿和英雄豪杰喝的酒,来,咱们再干一碗。”
二人就这样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了七八碗,窦建德的脸微微有点发红,他把酒碗向着桌上一放,正色道:“王仪同,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谈正事吧,首先窦某想知道,为何你能看出那魏刀儿不是王须拔?只靠一把胡子,应该也难确认吧。”
王世充微微一笑:“窦兄好眼力,刚才其实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是试探那魏刀儿的。只是此人不经哄骗罢了,但依王某所想,那王须拔手下既然有个叫宋金刚的军师,应该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在第一次攻击时就以身犯险。”
窦建德点了点头:“可是这次分明有上百贼人前来攻击,这几乎是他们这回清河的全部人马了,让手下们上,自己却不亲自带队。窦某无法理解。”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这不奇怪,换了王某,一样也会如此做的,在深通兵法的人眼里,普通士兵乃至于手下们的性命,都一钱不值,只有首领的命才是宝贵的,因为兵死了可以再招,帅旗倒了就很难再扶了。给魏刀儿的人太少,难以让他安心,因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让他探路的,他做事也只会瞻前顾后,而只有把所有人都交给他带队,他才会全力施为,也能试探出窦兄的实力。”
窦建德的眉毛动了动:“还是王兄分析得到位,刚才我也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听你这一分析,才算完全明白。”
王世充哈哈一笑:“窦兄不必过谦,刚才你也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不会放魏刀儿回去,还要他带话讲和,这次你本是做好了直接全灭掉王须拔团伙的准备,可是没能成功,所以才想和他握手言和,至少能争取到时间重新招募手下,对不对?”
窦建德的嘴角勾了勾:“王兄好眼力,不瞒你说,我的全部实力今天基本上都暴露了,也就这六七十号人,如果下次王须拔再来,恐怕很难抵挡,看来我只有去高鸡泊里暂避一段时间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哦,窦兄已经有了后招,要去那高鸡泊吗?你可是这窦家庄的里正,你走了朝廷找不到你怎么办?”
窦建德冷笑一声:“本地的官府早已经给王须拔一伙买通了,我之所以要装着解散部众,不和以前的兄弟们往来,就是做给他们看的,现在我的实力也暴露了,他们都知道我现在也只有几十个兄弟,下次若是调个几百人来,我们是无法抵挡的,这朝廷的差事,反正平时也就是打仗时招个壮丁,平时收个赋税租子,现在天下太平,暂时不会有大的战事,收租子的事情我让人代办就行,没事的。”
王世充点了点头:“高鸡泊的地形我看过,窦兄又是本地人,只要进了那泊,无论是朝廷还是王须拔,都不可能找到你了,其实我这次来跟窦兄结交,想必你也能猜到个几分来意,这里并无外人,兄弟我想开诚布公地和窦兄聊聊天下大势,不知窦兄可有兴趣指点一二?”
窦建德笑了起来:“王兄弟,我这里就不叫你的官名了,这样显得生份,既然你今天来找我姓窦的,那也不会是以官員的身份,你我就以兄弟相称吧。你作为一个现任官員,却来找我这么一个半官半匪的人,所图的也不是什么正事吧,你的来意,现在可以直说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个不急,我想先听听窦兄对当今天下大势的看法,这样好决定我们以何种方式合作。”
窦建德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你来这里就是给我面子,显示了诚意,我姓窦的也应该拿点诚意出来。在我看来,当今天下虽然看起来太平,可是已经危机四伏,随时有动乱的危险。大丈夫应该早早地作准备了,要不然真的到了天下有变的时候,只怕会措手不及,失掉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大好机会。”
王世充不动声色地追问道:“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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