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道:“关的府兵,和巴蜀荆湘之地的,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不都是我们以官府的名义征召,然后事后予以掳掠和分配战利品,以维持其士气吗?这点还请师父明示。”
李靖笑道:“关的关陇世家,要的不止是钱,更多的是权力。我们这些关陇子弟们,追求的是什么,你们说呢?”
李大亮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们要的是军功,爵位。”
李靖点了点头:“不错,是这个军功爵。是我们安身立命,传子传孙的根本,我们世代习武,学习兵法,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沙场得功,得功又是为了什么?只是要金银赏赐吗?错了,我们要的是爵位,这些爵位,可以传子传孙,保证我们一直能掌控军队,进而掌控国家的权力。”
“我们这些关陇世家子弟,有了爵位,可以在成丁之后入宫宿卫,算没有战事,也可以外放为州县官员,一遇战事,立了功能保证自己的爵位不至于下降得太多太快,这样是对得起儿孙。所以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要的是军功,乃至军功的爵位,至于钱财,倒在其次,真的当了官,还怕没钱吗?”
李大亮笑道:“师父说的极是,这么说来,那些巴蜀,还有荆州的人,不追求这个军功爵了吗?”
李靖笑道:“他们又不是关陇世家,自消灭西梁以来,大隋甚至不在这些地方设置府兵,即使有战事,也不过是临时招募军士,再从关陇世家派将来指挥,所以这里的将士,是没有什么升空间和可能的,打完仗后,允许其掳掠和分配战利品,也差不多了,除非有特别生猛,立了大功的家伙,才可能升到将军的级别,这种人,十万个里也难出一个啊。”
苏定方点了点头:“所以大隋的军界权力,一直是给关陇世家所把持着,其他的一些江南将门,象来护儿,麦铁杖,周法尚,周罗喉之流,降隋之后也迁入关,成为新的关陇世家的一员,但本质,还是关陇世家垄断这些军的将校之职,其他地方的现征士兵,只能有点战利品好处,不可能获得军爵。”
李靖正色道:“是的,所以当杨广得罪了关陇世家后,他的整个军界支柱垮了。他想用出身南方的武将们控制军界,是不可能的,关陇世家自西魏建立以来,已历百年,关之地,历经三代,更是地位稳固,无论是北齐还是南陈,当年都是关政权的手下败将,这些败军之将,要爬到胜利者的头,又怎么可能呢?所以杨广的失败是注定的,在于他不善待,不利用好关陇世家这个天下最厉害的武力集团。”
李大亮皱了皱眉头:“师父,可我们现在也等于背叛了关陇世家,因为关陇现在的首领是李唐,我们站在陛下一边,跟李唐作战,这样真的好吗?”
李靖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了,我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李唐的祖坟是给我刨的,他们不会放过我,只有一条路走到底了。再说,李唐也不一定能得整个关陇世家的支持。陛下继承了隋朝的东都政权,可以说前隋的大批臣武将,现在都在东都,这包括了相当一部分的关陇家族,而且李渊如果前线战败,也会有大量的关陇家族放弃对他们的支持,陛下精通兵法,用兵如神,并不是说李唐为首的关陇世家,能一定胜了他的。”
苏定方点了点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对关陇世家要给军功和爵位,可是荆州和巴蜀兵,只能以利诱之,但用钱真的能收买不要命的死士吗?”
李靖的眼冷芒一闪:“当然不行,但要招兵,先得有人,有了人后,再通过铁血的军法和训练,才能练出百战百胜的强兵,这需要时间。按我和陛下的计划,本来是准备在荆州之地练兵三年,然后与他分别出武关和潼关,巴蜀那里再派一偏师出汉,三路讨伐关的,但现在的计划已经变了,李唐的大军主动地出潼关围攻洛阳,看起来,我们是要在原决战啦。”
李大亮咬了咬牙:“那我们现在的巴蜀军队,是不是全军北,助陛下打退李唐军队对于洛阳的围攻呢?”
李靖摆了摆手:“不,现在不是出击的时候,虽然我跟陛下这一阵子没有联系,但是兵家的心意是相通的,一看陛下现在的用兵,我知道他的用意了。”
苏定方的双眼圆睁:“师父,陛下是什么用意呢?要我们做什么?”
李靖的剑眉一挑,胡须轻轻一动:“陛下的意思,是要把李唐的主力,在原解决掉。而不是放回关,我们再去攻坚。”
李大亮倒吸一口冷气:“这,这真的可以吗?我太了解关陇主力的实力了,若是十二卫府兵尽出,只怕以陛下之善战,也只能勉强保个洛阳吧。”
李靖笑道:“不,陛下能用两万淮南兵大破李密的几十万瓦岗精锐,不会在野战怕了任何人,即使是关陇府兵。现在他退回洛阳不战,坐视各地州郡落入李唐之手,这不是他真正的实力。”
苏定方道:“难道陛下是在诱敌深入?不是吧,原各地州郡多叛,李唐有了这些地方的粮食补给,能一直打下去,而洛阳如果没了粮草,是再坚固的城墙,也难以持久的。”
李靖微微一笑:“不让李世民看到一举打下东都的希望,他能把所有的关陇主力全部压吗?身为将帅,一定要掌握敌人的心理,才能百战百胜。”
李大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啊,洛阳城池坚固,不是这么容易攻下的,顿兵坚城之下,本是兵家大忌,除非,能从围攻得到足够的好处。”
李靖的眼冷芒一闪:“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得有足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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