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东南道尚书行台府。
一面“唐”字大旗,在行台府的门前高高地飘扬着,自从武德二年末,杜伏威遣使降唐以来,这面大旗一直飘在这里,有了这个名义的支持,杜伏威尽管没有得到李唐一兵一卒的好处,但也是运气连连,终于击败了老对手李子通,沈法兴,已成江南唯一的割据势力。
行台府的大堂,杜伏威一身唐朝的二品紫色官袍,正襟危坐于大案之后,对于他这个粗野的武人来说,穿这身官袍,显得那么地不合体。而在他的下首两边,则分立着顶盔贯甲,全副武将的将军们,这些将校们穿的并非唐军标准盔甲,很多还是以前江都府库里隋军的衣甲,也有些人还是兽皮战袍裹身,还是以前那套山贼时期的打扮,看起来怪怪的。
而站在大堂间的,却是一个灰头土脸,披头散发,五花大绑的人,这个人的身衣甲歪斜,几处给包扎好的伤带,还有些殷红的血渍,随着这个人的一些扭动,挣扎的动作,不少伤处又开始见红冒血,可是他那胡子拉碴的脸,却是写满了不甘与桀傲之色,即使是末路至此,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不肯低头。
杜伏威勾了勾嘴角,对着这个给五花大绑的人说道:“李子通,你有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的结局呢?”
这个给绑住的人是曾经威震江南的义军首领李子通,他击灭沈法兴的时候,可谓江南最强的势力,即使连杜伏威也要避其锋芒,之所以杜伏威降唐,接受了李唐的旗号,也是被李子通所迫,想找个厉害的靠山。
结果武德三年末,作好了准备的两军在江南苏州决战的时候,打的一波三折,李子通先败后胜再败,一战输光所有精锐,以后只能面对杜伏威的进攻,步步后撤,全无抵抗之力。
一个月前,杜伏威派义子王雄诞,终于攻克了李子通最后的险隘独松岭,李子通走投无路,只能和行台仆射乐伯通一起投降杜伏威,也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李子通咬了咬牙,沉声道:“杜伏威,当年你我同为长白山的义军,我山你早,队伍你大,你也曾经依附于我过,后来你拉拢我的部众,还袭杀跟你结盟的友军首领,吞并他们的队伍,这才让我反感,把你赶走,从此你我各立山头,攻战不休,现在到了这一步,只能说是成王败寇,这一点,从我长白山的第一天起,我想到了!”
杜伏威冷笑道:“是么?听你说的这么义正辞严,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是好汉,我是小人呢。请问李大好汉,你请我喝酒庆功的时候,伏下甲士,在宴会袭击我,差点要了我的命,这又是什么行陉?”
李子通哈哈一笑:“这不是你经常做的事情吗?对苗海潮这些贼帅,你不也是用这种宴火并的方式来吞并他们的吗,我有样学样用来对付你,不可以吗?”
杜伏威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一样,这些人是本地的贼帅,割据两淮之间,无恶不作,我杀他们,是为民除害。可是你我同是长白山的义军,曾经在一起歃血结盟,要除暴安良,生死与共。我当时单刀赴宴,是真把你当成了兄长,可是你却这样害我,伤我,你还算是人吗?“
李子通冷冷地说道:“乱世之,强者为尊,以力生存,没什么道义不道义的,当初我们都是为生计所迫才的长白山,但当我们都有自己的兄弟,有自己的军队时,情况变了,谁都想更大更强,可是发现周围的对手,却只剩下了自己的老弟兄,杜伏威,如果我不向你下手,难道你不会向我下手了?别假惺惺了,你我都是一路人!“
杜伏威默然无语,站在左首第一位的一个年壮汉,也是杜伏威的左右手辅公佑冷笑道:“李子通,你真是好口才,到了现在还不忘了争嘴短长,只可惜,打仗不是演说,是要实力的,你的毒计害杜大哥不成,现在只能成为阶下囚,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哥,别听他的话,请你下令将他斩首,以慰这些年来,我们被此贼杀害的无数兄弟!”
所有的将校们齐声拱手道:“请大帅斩杀此贼,以慰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杜伏威哈哈一笑,正要开口,李子通却突然冷笑了起来:“杜伏威,你可不能杀我,因为,你没有这个资格!”
杜伏威的神色一变,沉声道:“我怎么没资格杀你了?”
李子通勾了勾嘴角,正色道:“因为,你已经不是长白山的义军大帅杜伏威了,现在的你,是李唐东南大行台的行台尚书令,东南道行军大总管,而我李子通,早登基称帝,国号大吴。你一个李唐的大将,有资格决定一国之君的生死吗?”
杜伏威的眼冷芒一闪:“你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你僭号称帝,罪大恶极,当灭九族,我更多了一个杀你的理由了!”
王雄诞突然开口道:“父帅且慢,此贼说的有理,按大唐律令,这种伪帝是只有陛下才可以决定生死的,如薛仁杲,李轨等,都是被押往长安,听候陛下处置,前线的大将如果不是将之当场击毙,而是生擒,是不可以擅杀的!”
李子通哈哈一笑:“杜伏威,你永远只是一个粗鲁的匹夫,你看看,连你的义子都你懂事,现在,你有胆杀我,看看李渊会怎么对付你!”
杜伏威的眼闪过一丝冷芒,摆了摆手:“算你小子运气,不过,你别以为到了长安能留一命,想想薛仁杲,李轨他们的结局吧,那是你的明天!来人,把此贼给我押下去,打入囚车,明天给我押往洛阳,秦王大营。”
几个雄壮的武士前,架起李子通往外走,李子通哈哈大笑,他的话从门外顺风飘了过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杜伏威,我在长安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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