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金人欺我太甚,那靖康之耻掠我钱财杀我亲人,掳我二帝yin辱我妃主,扬州城下多少兄弟遇害,多少姐妹遭辱,两淮之间白骨盈野浮尸满江,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明明太后及先帝梓宫和靖康皇帝已被云救回,却又弄了一个假太后,一具假梓宫来羞辱我大宋,简直视我江南百姓如猪狗,今日太后在此,我等奉太后以诛这些贼子!”
向子固悠悠醒来,恍惚中听着身边慷慨激昂地吼声。
“对,奉太后诛贼!”
“咱们去镇江揭穿那假太后的真面目,绝对不能让金人的奸细借太后身份混入大宋。”
“杀那些金狗!”
……
然后无数愤怒地吼声传来。
“走,登船南下!”
向子固颤抖着睁开眼,正好看见杨丰站在一尊已经身首异处的石头狮子上,单手持着那柄巨斧指向城门方向,而在他面前的街道上,无数情绪激动的扬州守军和百姓正蜂拥向城门。
“向使君醒了?”
杨丰低头笑着说。
说到蛊惑民心,搞个大新闻他那也是宗师级,这种小场面实在算不得什么,扬州百姓和驻防的士兵哪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他们就知道眼前太后肯定是真的,因为这是王胜亲自护送的,而扬州守军全是韩世忠旧部,王黑龙是韩家军有数的猛将,这些士兵谁不认识?他护送的肯定是真的,那这是真的镇江那就是假的了。
至于为什么金国送个假太后送个假棺材来……
他们想那个干什么?
这些在战场上跟金军血战十几年的百战精锐,毫不犹豫地就脑补成金军阴谋了,虽然这一次金国真得很无辜,实际上全是赵构自己搞的,无论假梓宫还是假太后,都是他自己提供,金国使团最多也就是装不知道,而且人家可以说自己语言不通,总之他们是无辜的。但这些士兵们没兴趣考虑太多,他们就知道金国送了假太后,这些跟他们血战十几年,结下无数血海深仇的女真人又再耍花招,那就什么都别说了,有太后在此,有韩家军宿将在此,有威震天下,手撕金兀术,杀金兵无数的岳云在此,扬州知州也承认了太后身份,而且还有皇室两个公主跟随,那就直接去镇江抓了假太后就行!
杨丰大喇叭一鼓动,大斧一斧把数千斤重石狮子一砸,新仇旧恨一渲染,无论士兵和百姓一下子都狂化了。
韦后被逼着再一讲话。
那什么都不用说了,出城登船顺流而下就行,扬州和镇江无非也就是一江之隔,三十里路顺流而下那瓜洲闸一开,这时候长江低运河高激流一冲直接就过去了,可以说半个时辰就到镇江,于是最终就演变成这种局面了。
向子固傻了般看着这一幕。
紧接着他眼前就出现了杨丰那张噩梦一样恐怖的脸。
“不,我没醒!”
他坚决地闭上了眼。
“向使君,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装什么?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也是个明白人,破釜沉舟,搏他一回又何妨,咱们有太后做主你还怕什么?”
王胜鄙夷地说。
反正他是破罐子破摔了,这太后是他接来的,也是他放上岸的,岳云他也没按照王德的嘱咐杀了,赵桓他也没按照那位秦相爷家人的暗示,找个机会让他不慎跌落运河,总之他的那些秘密任务一样也没完成,倒是那些他需要严防的禁忌他一样没防住,那回去这前程是别指望了,不被罗织罪名像岳飞一样弄死就是烧高香了,既然这样还不如一条道走到黑搏一把,这种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当机立断的本事可不是文官能比。
“唉,我让你们害苦了!”
向子固犹豫一下睁开眼,无可奈何地说道。
说完他看了看韦后。
然后他终于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说道:“那诸位将军讨贼,太后就交给子固了。”
“太后欲亲征。”
杨丰笑着说道。
“让太后犯险,尔等也太不知轻重了。”
向子固不无怀疑地说道。
“您自己问太后好了!”
杨丰说道。
“向使君,老身虽年老,但还没到走不动路的时候,老身今天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敢冒充老身!”
韦后面无表情地说。
向子固驱散心中疑虑,他当然不知道,这时候太后胸前某个重要器官下面,一只小怪物正在蠕动,而大宋前任皇帝手中那个小黑方块,可以在瞬间决定太后的生死,此时太后身边除了两位公主没有任何人,在他看来基本上也不存在被胁迫的问题,既然这样他也就只能认为太后是不明内情所以才发怒。
这不是没有可能,实际上就连朝廷中知道这件事情的都很少,除了运河沿线几个主官因为必须配合所以知道外,其他各地哪怕再高的官也不知道,包括临安也是如此,这两位公主也只不过知道很少一部分而已。要是她们说的不够明白,或者因为情况限制干脆没说,太后根本不知道还有迎梓宫使这一出戏,那么这种情况下出现误判很正常,毕竟她是正牌太后,突然间朝廷又莫名其妙迎了一个太后,她要是不发怒那就不正常了。
既然这样向子固也就索性横下一条心了,反正已经这样,除了承认现实也没别的选择。
他无非也就是没有配合朝廷一个不能上台面的阴谋,但从法理上他没有错误,毕竟这个太后的确是真的,而且也是官家派人迎接来的,那么也就意味着她的话自己必须听,这样自己最多前程受影响,但却不至于因此而获罪,前者好办,日后慢慢操作就是了,想通这一点,他也就同样破罐子破摔了。
就这样,在杨丰,赵桓还有王胜等人簇拥下,韦后不得不踏上了讨贼的征程,护卫船队的宋军,红巾军,扬州守军,无数看热闹的百姓,乱哄哄在码头登上一艘艘漕船顺流南下,瓜洲船闸打开,趁着跌落的河水,一艘艘战船满载士兵急速冲出运河趁着水流切向南岸。
镇江是韩家军大本营,韩世忠被解除兵权后,他部下另一员大将解元担任镇江御前驻扎诸军都统制,这里的驻军和扬州守军都是一家人,根本就没做任何防范,任凭一艘艘战船渡江,一下子包围了正在镇江停泊的迎梓宫船队。
这时候解元才惊醒。
“王黑龙,你他玛想干什么?”
匆忙冲出帅府的解元朝登陆的王胜吼道。
“太后在此,不得无礼!”
王胜向杨丰等人的座舰一拱手说道。
解元茫然。
他不知道内情,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又不在计划范围内,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只知道迎梓宫使停靠自己驻地,太后抱恙在船舱修养,为免加剧病情大家都等着,事实上他也没见过太后,可太后确确实实就在码头边的一艘大船上,可王胜又带来一个太后这算怎么回事?
“老解,你我兄弟一场,我不会坑你的。”
王胜只能说这些。
他说的太多就是害解元了。
“王胜,尔等欲何为?”
就在同时镇江知府,兼沿江安抚使蒋璨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冲王胜吼道。
紧接着他一转头。
“官,官家!”
他倒吸一口冷气,看着甲板上的赵桓下意识说道。
“蒋卿家,这些年是否有新词奉上啊?”
赵桓摇着折扇笑吟吟说道。
“啊,老朽暑毒入目,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了。”
蒋璨惨叫一声,俩手在半空中胡乱抓着,同时仰面朝天就跟瞎了一样歪歪扭扭地走着,然后被一个土坑绊了一下,紧接着一头趴在泥水里,接着就晕过去一动不动了,而就在同时甲板上的赵桓开心得大笑起来,下面的解元看着他,那脸上表情也是丰富得很,但解元到底还是没有蒋知府的那股急智,只能用幽怨的目光看了王胜一眼,然后带领着手下向韦后躬身施礼。
“臣保信军节度使,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镇江御前驻扎诸军都统制解元拜见太后。”
他说道。
“谢节帅,此乃何人?”
韦后面无表情地指着被包围的那些船只说道。
“回太后,此乃迎梓宫使信安郡王的船队,信安郡王自鄂州迎梓宫并携金使而归。”
解元擦着冷汗说。
这话说得他都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这他玛谁能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没招谁没惹谁的怎么就这么倒霉。
“梓宫就在老身身后,老身与靖康皇帝及岳元帅护卫梓宫一路自徐州而来,信安郡王何处接来的梓宫?难道金人还有两副先帝梓宫不成?是不是他们还接来了另一个太后啊?老身倒是想看看是哪位姐妹,岳元帅,去为老身把人都请出来吧,老身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
韦后说道。
“尊旨!”
杨丰兴致勃勃地说。
就在这时候,包围圈中离他们最近的一艘大船上,一群人迅速涌出船舱,为首一个穿金国服饰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手扶着栏杆对着韦后冷笑了一下。
“韦氏,忘了在上京时候吗?”
他阴森森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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