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喋血张八岭(一)
池河,古称池水,为淮河的支流之一,在两淮众多的河流中并不算出名,仅仅只是条小河而已,可却极有特色——全河最宽处也不过六十余米,可水深却是颇为惊人,河水处普遍都是八米上下,水流湍急,水声之响便是隔着数里之距都能听得个分明。
池河乃是濠州与滁州的分界之河,沿河两岸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本是濠、滁二州的粮仓之一,只是因着战乱频仍之故,大量的良田皆已抛荒,杂草丛生,满目凄凉,往昔还有些灾民麋集于此,靠着渔耕混口饭吃,可自打华军大举杀来的消息传开后,池河边便已是彻底没了人烟。
“传令下去,步军各营即刻分散伐木,工兵营准备造筏建桥,务必在午时前架设好浮桥五座!”
没有人烟,自然也就没处去征集民壮,率一千骑兵四千步军匆匆赶到池河边的华军先锋大将孟明也自没了法子,面对着已被江淮军彻底摧毁的河上便桥,孟明也就只能是无奈地下令步军各营分散伐木以建浮桥。
“呜,呜呜,呜呜……”
池河虽深却不宽,对于技艺娴熟的华军工兵营来说,搭建五座浮桥并不算甚难事,从巳时开始忙乎,方才半个时辰不到,五座同时开工的浮桥便已搭起了架子,从两头开始铺的木板甚至都已快合拢了,可就在此时,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暴然而响中,一彪步骑突然从离河边一里半开外的一处丘陵后头高速冲了出来。
“不好,快,传令下去:弓箭手沿河列阵,工兵营即刻撤回!”
待得见敌军突然杀出,孟明这才惊觉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些,不单不曾在搭桥时派出侦骑哨探四周,更忘了要在对岸部署警戒部队,如今河对岸拢共就只有两百余工兵营将士在忙着搭桥,根本不可能挡得住敌军之突袭,一念及此,孟明的额头上立马便见了汗,忙不迭地便高呼了起来。
“扑通、扑通……”
杀来的江淮军其实兵力并不算多,也就只有三百骑兵七百余步兵而已,可对于战斗力不强的华军工兵营将士来说,这无疑便是一场灾难,偏偏此际五座浮桥都不曾完全合拢,根本无法从桥上撤回对岸,面对着高速冲来的江淮军,华军工兵营士兵们只能是无奈地跳进了河中,拼命地向对岸泅渡,问题是并非所有的工兵营士兵都会水,一时间河面上的呼救声便即暴响成了一片。
“上,砍断浮桥!”
冲杀而来的江淮军很快便赶到了池河边,并未去理睬那些跳水逃生的华军将士,随着一名偏将一声令下,众兵丁们立马纷纷向五座浮桥的桥头冲了过去。
“放箭!”
这一见江淮军要砍断浮桥,孟明登时便急了,厉声便断喝了一嗓子,刹那间,早已沿河列阵的华军弓箭手们立马齐齐张弓搭箭,冲着对岸的江淮军便是一通乱射,声势倒是不小,只可惜两岸间那六十五米左右的距离明显限制住了华军弓箭手们的发挥,强弩之末,根本不能穿缟素,纵使偶尔有些神箭手射杀了对面几名江淮军士兵,却无法拦阻对方砍断浮桥的举动。
“孙子们,爷爷在此,有种的过来啊!”
“兀,对面那小白脸,赶紧回家吃奶去,哈哈……”
“对面的孙子们听好了,爷爷的鸟在此,来咬啊……”
……
池河不宽可水却深且湍急,浮桥头逐一被江淮军砍断之后,五座浮桥很快便尽皆被水流冲得断成了数截,漂浮着被冲到下游去了,面对着这等情形,华军将士们本就已是怒不可遏,偏偏那些江淮军士兵还在河对岸叫嚣谩骂个不休,啥污言秽语都敢往外狂喷,可谓是极尽挑衅之能事。
“混蛋,来人,推木筏下水,强渡!”
孟明本就是血气方刚之辈,哪经得起这等刺激,加之浮桥被毁完全是因他疏忽大意所致,一旦追究起责任来,纵使他是前军主将孟武的长子,怕也难逃军规之惩处,更别说其父子可不怎么受主帅徐世勣之待见,若不能及时搭建好浮桥,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一念及此,孟明可就稳不住神了,铁青着脸便下了道将令。
“呀,孙子们要拼命了,来啊,放箭招呼!”
见得华军推木筏下水,对面的江淮军偏将立马怪声怪气地咋呼了一嗓子,惹得众江淮军将士哈哈大笑不已,当然了,笑闹归笑闹,江淮军弓箭手们放箭招呼起来,却是半点都不手软的,尽管数量不多,也就只有两百余众而已,可箭术却是颇为的了得,加之油滑得很,根本不靠近河岸,就躲在华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外,待得到华军的木筏行驶到河心处之际,方才以密集的箭雨逐一集火攻击华军的木筏阵。
“本将来挡箭,尔等快划,加速!”
江淮军这等打法实在是太贼了些,华军沿河列阵以待的弓箭手们根本无法攻击到对方,而木筏上寥寥无几的弓箭手也不是对方之敌,结果自然无甚意外,华军冲在最前方的近十架木筏很快便被江淮军弓箭手们的集火攻击给打空了去,数十名将士惨嚎着跌进了滔滔的河水之中,一见战况不利若此,孟明登时便急红了眼,一手持刀,一手提盾地抢到了木筏的前端,大吼着喝令同筏之士兵加快划水速度。
“哈哈,大鱼出来了,快,儿郎们都给老子集中攻击,射死他!”
江淮军这支小部队的指挥官看似匪气十足,可在指挥上却并不含糊,足可见其人并不简单,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此人名唤林雄武,乃是杜伏威三十养子之一,尽管武勇上不及王、阚二人,却也不是等闲之辈,此番之所以伪装成偏将,自然是有着别样之目的的。
“嗖、嗖、嗖……”
林雄武手下这支小部队同样也不是普通的江淮军士兵,而是精选出来的精锐,尽管弓箭手只有两百余,可箭术却都颇为的了得,这一齐射之下,箭雨当真如飞蝗一般,铺天盖地地便向孟明所在的木筏罩了过去,个中十有**都是冲着孟明而去的。
“铛、铛、铛……”
孟明能被任命为全军之先锋,靠的可不是其父之力,靠的是其一身高超之武艺,尽管只是华军中的后起之秀,可论及武勇,已然不在秦琼等老一辈绝世勇将之下,这会儿哪怕面对着有若飞蝗般暴射而来的箭雨,也自没见其有丝毫的慌乱,左盾右刀地挥舞盘旋个不停,愣是靠一己之力,将所有向他射来的箭矢全都挡飞了开去。
“好硬的骨头,再来,给我射死他!”
为了防备华军众多弓箭手的狙杀,江淮军的弓箭手们都站在了离河岸足有二十步左右之后,在密集攻击处于河心处的目标时,其实也就只是勉强能够得着而已,箭矢上所附着的力道其实都不算太大,可架不住箭雨如此之密集,若是换了个寻常战将,早被射成只刺猬了的,而孟明居然毫发无损,足可见其之武艺已高到了个惊人的地步,一见及此,林雄武忍不住便倒吸了口凉气,但却不打算就此作罢,但见其眉头一皱,已是紧着又下了道集火之令。
“弓箭手,反击,反击!”
尽管看似轻松地挡下了江淮军第一轮箭雨之洗劫,可实际上孟明却是有苦自己知,要知道那可不是一支、两支箭,而是近两百支箭的密集招呼,为了能挡住这波攻击,孟明已是拼尽了全力,而今,随着木筏的逐渐靠岸,敌弓箭手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也就越大,再这么挡下去,迟早必会被乱箭射中,真到那时,怕是哭都没处哭了去,正因为此,孟明这回可就不敢再逞强了,紧着将身形一团,整个人大半都藏在了宽大的木盾后头,与此同时,声线冷厉地便下了道将令。
华军每架木筏上也都配备着两名弓箭手,四十二架残存的木筏加起来,也就只有八十四人而已,数量上远不及江淮军弓箭手的一半,加之又是在晃动不已的木筏上,准头根本没法保证,与江淮军的对射自是毫无意外地处在了下风,可纵使如此,却是成功地打乱了江淮军弓箭手们的攻击节奏,为抢渡的首筏争取到了宝贵的冲滩之机会!
“嘭!”
近了,更近了,随着桨手们的拼命划水,华军首筏很快便已冲到了离岸只有一丈不到的距离上,没等木筏真的靠上岸,就见孟明猛然一个下蹲,而后霍然跃起,整个人有若大鸟般掠空而过,重重地落在了岸边的沙地上,巨大的冲击力顿时便令岸边的沙土四下乱溅而起。
“跟我上,杀了他!”
这一见孟明威猛如斯,林雄武可就不淡定了,大吼了一声,纵马便领着手下亲卫向岸边冲了过去,速度奇快无比,显然是准备打孟明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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