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7时,天灰蒙蒙的。东边地平线上闪出一缕微弱的白光,西面天际边缘半挂着一轮下弦月。本该是人们熟睡之际,圣女贞德号的左右两座弹射甲板却亮起黄色的引导光,两扇气密闸门同时打开,露出两架黑色涂装的RGM-89B杰刚改。
蕾娜斯端坐舰桥之上,看了眼身旁的塔克萨中校,不自在地问道:“中校,非要全程监视我吗?”
塔克萨中校冷瞥蕾娜斯一眼,说道:“将军不用介怀,我不是在监视您,只是想借用这艘船的电子设备来更好地指挥作战。”
蕾娜斯冷哼一声,凛然说道:“中校无需说场面话。我也不对你隐瞒,没错,我反对此次行动。虽然有证据显示那座城里隐藏着一支疑似吉恩残党的武装力量,可就因此发动无差别打击,过于草率了。不过,身为联邦军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参谋本部传下命令,我不会背弃军人的职责。”
塔克萨中校说道:“我不怀疑将军作为军人的素质。”却并不打算离开。
蕾娜斯见状想道:“传闻ECOAS每一支行动部队的队长都心思缜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也合乎情理,毕竟是偷偷摸摸地执行见不得人的任务,没有超越常人的智慧、勇气、耐力如何胜任?看情况塔克萨中校接到了上面的命令,才会待在我身边寸步不离,这道命令的下半部分或许是‘若有不轨,当场射杀’,联邦军做得出来。若这些是真的,联邦军如此兴师动众又为什么?平时也不见他们尽心竭力来讨伐吉恩残党啊!除非他们早想除掉列昂尼德·西多罗夫。以前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没有动手。如今找到口实,力求速战速决,既解决麻烦,又使中央议会无法反应。幸好已制定难民撤离路线,否则,联邦军必然把大量平民死亡的责任推到我身上。”
正是预定攻击时间,她朗声命令道:“MS队出击,导弹发射。注意坐标,别打中民居。”
覆盖式打击即使有雷达协助,也难以保证不殃及民居。
她只觉好笑,心想道:“明明是在杀人,却要想方设法摆脱责任,我还真是卑鄙,但是,最卑鄙的人不是我,是下达命令之人。作为军人,我只是服从命令罢了。黑匣子记录了对话,所有人都将知道我在最后一刻还试图将破坏降至最低。你们想和我斗,找错了对手。”
导弹自舰艏射出,MS搭乘飞行器自弹射甲板飞出。不一会儿,城市方向燃起熊熊烈火。
蕾娜斯对塔克萨中校问道:“中校,这下你满意了吧?”
塔克萨中校黯然垂目,说道:“将军,我其实与您一样反对这次行动,可是,若不执行就会有更大的损失。第一阶段突袭已经成功,我们也没有退路了。”随即走到门口,一只脚踏出了舰桥。
蕾娜斯问道:“中校去哪儿?”
塔克萨中校停下答道:“部下在前方战斗,我无法坐视不管。”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蕾娜斯背靠椅背,长吁了口气,暗笑道:“坚持心中的信念,相信所做之事正确无误,这样活着或许会好过一些,曾几何时我也如此,现在,联邦军或许更像敌人。我究竟为了什么战斗,仅仅为了摆脱毕斯特家族的控制吗?而之前,为了地球、哈曼、艾丽娅,似乎从没为过自己。也许天生就是这个命吧!可这不意味着能允许被他人控制。毕斯特、联邦军,你们还能活多久?”
这时,一声“姐姐”传入耳中,塞拉娜人随声到,已出现在眼前。
她轻喘口气,厉声问道:“姐姐,你昨天不是说不会发动攻击嚒,为什么今天一早就背诺了呢?”
蕾娜斯很想找个人一发惆怅,可这个人绝不能是塞拉娜,只得板起脸,故作冷漠道:“这是军事行动,不是我一个人说改变就能改变的。你若想观战,就安静地站在一旁,若不想看,就出去。”
塞拉娜欲言又止,心想道:“姐姐一定不会轻易改变决定,我再怎么说都没用了。北极熊既然是议员,只要躲过第一轮突袭,进入防空洞,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至于其他人,难保其中没有吉恩残党。那么多吉恩系兵器,任谁都无法安坐。”于是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没过一会儿,吉尼亚斯和他的父母相继走入。
吉尼亚斯向蕾娜斯抗议道:“你为什么要攻击?北极熊虽然是坏人,可……可玛丽娅是无辜的。你这么做,她也会受牵连,万一……”
珍妮伸手按在吉尼亚斯的肩膀上,轻柔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即抬头凝视蕾娜斯,朗声说道:“蕾娜斯将军,请快停止攻击。即使是上级命令,作为前线指挥官,您也应该有权力做应变。”
一旁的西罗接着妻子的话说:“将军,城市中有上千平民,他们是无辜的。这件事有许多办法解决,没理由牺牲他们。”
蕾娜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暗暗抱怨:“你们都以为是我想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却强硬近乎蛮横地说:“这是军事作战,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既定计划。西罗,你曾是军人,应该知道这点吧!”
西罗哑口无言。珍妮还想抗争,可只说了声“但是”,既被一声“安娜·萨哈林”打断了。众人循声往大门方向望去,只见哈曼微笑着倚门而立。
蕾娜斯回想起那一声“安娜·萨哈林”,呢喃说道:“萨哈林难道是吉恩公国的萨哈林家族?”
哈曼走到蕾娜斯座椅边,说道:“我起初只觉得有点面熟,浅绿色头发毕竟很少见。一查电脑,才知道萨哈林家族原来还有一人活着。”
蕾娜斯听说过萨哈林家族,却不甚了解,于是默然不语,静候发展。
哈曼继续说道:“爱娜·萨哈林,你是为了隐藏身份才化名为珍妮的吧?你应该知道,现在能庇护你们一家的只有我们。”
西罗立即反问道:“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哈曼哼哼一笑,说道:“西罗·亚马达,一年战争时隶属联邦军极东方面军机械化混成大队MS第二中队,担任该中队第08MS小队队长。服役期间接受过军事法庭审判,罪名是间谍罪。一名曾遭间谍罪起诉的联邦军逃兵,一名前吉恩公国军士兵,还有疑似吉恩残党军出没的情报,你们如果不想惹麻烦,应该受命都别说。”
西罗一怔,吞吞吐吐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人?敌人也是人,和我们一模一样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甚至都不是敌人,怎么可以发动攻击?”
“不。”哈曼说,“最初请求我们介入的是你的儿子吉尼亚斯,现在下令介入的是联邦军参谋本部。”
众人听着看向吉尼亚斯。
吉尼亚斯本就手足无措,听了哈曼之语,喃喃自语道:“是我,是我!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安娜·萨哈林半蹲下搂住吉尼亚斯,哽咽道:“别再说了,这不关你的事。”
西罗看着妻子和孩子,长叹了口气,回过头对蕾娜斯说道:“将军,至少有办法减少伤亡吧!”
蕾娜斯点了点头,不假思索道:“在出动MS和导弹的同时,地面人员已经潜入城市展开营救。计划中城市外围居民,也就是被北极熊奴役的那群廉价工人将死的最少。至于城市内的居民,我无法保证。”
吉尼亚斯忽然喊道:“那玛丽娅呢?”
蕾娜斯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这时,梅里亚娜打破了话题,喊道:“发现MA等级热源,识别型号是阿普撒拉斯3。”
“什么?”安娜倒抽了口冷气,“哥哥。”
阿普撒拉斯系列是安娜·萨哈林的哥哥吉尼亚斯·萨哈林研制的MA,火力之强曾轰平了一座山峰。西罗和安娜互为敌人,却谱写下战场恋曲,最后能走到一起,过程自然曲折无比。最后一战,西罗驾机与安娜击毁了吉尼亚斯·萨哈林驾驶的阿普撒拉斯3,才能借故离开联邦军,与安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然而,从战争中脱身的只有西罗一人。
安娜没有西罗那般潇洒,多愁善感之下而久久忘不了与西罗一起击杀的哥哥吉尼亚斯。如今听了报告,完完全全愣住了,生怕是哥哥回来报仇。
蕾娜斯说道:“我曾反对过这次行动,但没能说服参谋本部,原因就是仓库中的一架MA。我想那就是阿普撒拉斯3吧!”
西罗叹了口气,说道:“MS可以购买,MA只可能自建。北极熊奴役平民,秘密建造MA,我虽不相信,但也只能往吉恩残党一事上靠。”
事实谁也否定不了,阿普撒拉斯3的出现恰恰坐实了北极熊有反心。蕾娜斯先前否定不了,西罗现在也否定不了,安娜等人更是无言以对,于是,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只是后方舰桥上的人少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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