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患了抑郁症还不自知,有些人抑郁严重总是求死。方平绝成日里呆在那个豪华却孤寂的房子里,他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发呆、胡思乱想,没有抑郁症的人也是会患上抑郁症的。
就算医生救得了他这次,那么下一次呢?
迟薄光拍了拍方俞安的肩膀,以长辈之姿,说道,“以后有时间的话,还是多回去看看他吧,毕竟你和俞卿是他唯一的孩子了。”
方俞安懂得这个道理。
“会的。”
他又说,“我去给卿卿打个电话。”
方俞卿大学快毕业了,过段时间就会归国,方俞安的电话打过去时,她那边是下午时间。方俞卿正在吃晚饭,接到电话,她正和友人在餐厅吃完饭。放下刀叉,方俞卿接起电话,喊了声,“哥。”
方俞安压低声音问她,“你在做什么?吃饭么?”
“你猜得真准。”方俞卿说完,意识到什么,才问,“你这么晚还不睡?是在工作,还是在泡吧?”
她听到方俞安回答道,“爸快不行了。”
方俞卿愣了下。
这些年,也就过重要节日的时候,方俞卿才会给那个人打电话去。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方俞卿除了脑袋放空,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既不感到惊讶,也不觉得害怕舍不得,她心里更多的却是感到怅然。
曾经那么爱摆谱,耀武扬威的人,竟然快不行了。
短短几秒间,方俞卿脑子里闪过许多事情,方俞安并没有出声惊扰她。等方俞卿回过神来,才问了声,“怎么回事?”
“自杀,吞药自杀。”
闻言,方俞卿又是一怔。
像父亲那样强势狠辣的人,竟然也会有这一天。
方俞卿揉了揉堵得发闷的心脏,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送来医院洗了胃,目前还没醒来。”顿了顿,方俞安才问她,“你回来么?”
“回来做什么?”
“看看他,或许,是最后…最后一眼了。”
方俞卿沉默了很久。她没有说回去,也没有说不回去,她只是问方俞安,“哥,你觉得他会需要我回去么?”
方俞安说,“需要,无论如何,你毕竟是他孩子。我相信,父亲也是爱你的。”
方俞卿讽刺地回了句,“是爱我啊,爱到想要把我嫁给了那样的人。”
听出方俞卿话语间的讥讽,方俞安什么也没说。
他不是方俞卿这个当事人,没有资格要求方俞卿原谅。
“好了,我会回来。”方俞卿的心肠,到底是肉做的。回去看一眼也好,省得日后后悔莫及。
听她这么说,方俞安这才由衷地松了口气。
他也希望方俞卿能回来一趟,倘若父亲真的会死,死前能看到方俞卿一眼,便是少了一份遗憾。方俞安挂了电话往病房内走,几个人都在里面,或坐或站。
徐萍菲前几天没日没夜的在拍戏,特别累,她靠在床边都睡着了。
方俞安给母亲身上披了件衣服,这才对方平均和迟薄光说,“伯伯,小叔,你们今晚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打电话通知你门。”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么熬夜对身体不好。
兄弟俩看了眼床上的方平绝,他呼吸匀长,仍然昏迷着,不像是立马就会醒的人。他不醒来也是一种好事,至少就没机会再试图自杀了。
“行吧,有状况一定要告知我们,我们明天再来。”
“好。”
送走了迟薄光跟方平均,方俞安便窝在小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天亮后,见父亲还没醒,方俞安便拿着零钱和车钥匙出去买早餐了。屋内,只剩下方平绝和徐萍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萍菲忽然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脑袋。她将醒却又未醒,以为那是错觉。然而那抚摸的动作一直都在,徐萍菲这才抬起头来。她突然惊醒,躺床上的人都没来得及收回手。
意识到方才是方平绝在偷摸她,徐萍菲心境有些复杂。
方平绝看着她,没说话,眼睛却有些润,装满了委屈。徐萍菲本就是个心软之人,她这辈子就硬气了一回,便是离婚那事。这刻,瞧见方平绝那像是要哭了的表情,她胸口蔓延开一阵酸意,竟也差点落泪。
她终是忍不住,朝方平绝大骂起来,“你是不是傻啊!吞安眠药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你这么能,你怎么不直接一刀戳进心窝子里?死得还利索些!何苦这样磨我们!”
徐萍菲破口大骂,骂到后面,却是泣不成声。
方平绝盯着徐萍菲那梨花带雨的脸。
婚后,徐萍菲的日子过得越发精彩,六十岁的她,穿得特别时髦。白衬衫配高腰阔腿裤,长长的黑发中找不到一根白丝,她真人比荧屏上还要好看些。意识到徐萍菲是真的获得了新生,方平绝心情也很复杂。
她是真的很爱拍戏…
方平绝张嘴欲说话,“你…”一开口,听到那嘶哑的破嗓子时,他还愣了一下。
“我什么!”
徐萍菲凶巴巴地吼他,却转身去给他倒水去了。
方平绝目光追着她的身影,问道,“你来多久了?”
“昨晚就来了。”将水粗鲁地给方平绝喂了小两口,徐萍菲气鼓鼓地坐在凳子上,数落他,“你不是要死吗,还关心这些事做什么。”
徐萍菲现在说话,五句话中四句话都带着讽刺意味。
方平绝很久没有看到过徐萍菲真人了,倒是在电视上看见过好多回,因为他总是会搜索她拍的东西看,哪怕只是一个广告,也会反复地看上许多遍。这会儿在看见她真人在面前喋喋不休,方平绝听着,竟差点热泪盈眶。
徐萍菲还在说话,方平绝耳朵里嗡嗡地响,都快听不清了,他忽然说,“你很久都没跟我这样,像个管家婆一样地叨扰了。”
闻言,徐萍菲愣住。
她偏头看了眼方平绝,发现那人目光恍惚,像是在追忆过去的日子。徐萍菲心里挺不是滋味,她在凳子上坐下,说,“老方,咱们已经离婚了,我自然是没义务再管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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