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客厅,周瑜拿起手机开始拨号,还故意按了免提键。铃声响了四五声才听见周潇的声音飘出:“小瑜?是不是秦越的事有转机了?”
周瑜的目光飘过来,我立即领悟——秦越就是那车祸案的肇事司机,周潇的男友。
“先不跟你说这事,你落我这的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拿走?”
周潇却不肯:“怎么不说了?周小瑜我跟你说,秦越如果有事我跟你没完!”
我看见周瑜的脸沉了下来,“我之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他醉驾肇事撞死了人还逃逸,情节严重至极,此案已经移交法院,不在我职权范围内了。”
“周小瑜!”周潇怒叫,“你有没有良心?你姐我从小到大什么事不是先想着你,就这点小事你却左右推脱!说什么移交法院不归你管,人是你抓的,还能跑到哪里去?不就是出了个小事故……”
“周潇,”周瑜双眸中多了沉怒,语声寒凉,“你口中说的小事故是撞死了人,一个家庭因为你们的醉酒驾驶而破碎了。”
周潇怕是也知道失言了,默了一会才小声说:“大不了赔他们钱,秦越家不差钱。”
周瑜直接把手机摔了出去,哐当一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沉闷。觉得像有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了我心上。周潇的态度,令我很气愤!
人命关天,粉碎了一个家庭,在她口中却不过是一件小事。
就是有这么一群人,他们罔顾生命,酿下祸事后又以为拿钱可以解决。这世界什么都可以用钱买,唯独命买不来,如果能买的话……
周瑜转眸过来,我淡漠开口:“现在这起案子已经上交给肖东了,不由我负责。”怕是刚才的怒火犹存,他口气不善地问:“这么急着撇清作什么?是不是又以为我要找你‘疏通’关系帮周潇?你听着,老子这件事早撒手不管了,姓秦的跟老子也一毛钱关系都没。”
我蹙了蹙眉,“我不过是表明立场,能不妄自揣摩吗?”见他眼神缩了缩,讪讪地要移转视线,我冷不丁地又说了句:“还有,你一口一个老子,在这充谁老子呢?”
他那原本绷紧的嘴角忍不住弯起,回转眸时眼中有了笑意:“我倒是不介意收你当闺女,就怕你不愿意。”
我瞪眼,故意转移话题:“少来占我便宜。外卖还没到吗?饿死了。”
周瑜是给块布就能开染坊的,他凑到我身边,气息侵过来暧昧而问:“你身上还有便宜可占吗?不是已经被我摸透了。”
男人耍起流·氓来当真是张口即来,我饥肠辘辘,实在没心思与他耍嘴皮子。可他不依不挠地抱了上来,唇落下堵住了我的拒绝。衬衫底下是镂空的,十分方便他攻城掠地,我再是懊恼也敌不过他的强势,眼看一场“风暴”又将揭开序幕,他的手机叫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手机的质量不错,被他那样狠摔后还能继续工作。
我用力推开他的头提醒:“是不是外卖来了?”
“不管。”他还想继续,头又要俯下来,给我揪住了头发高声喊:“周公瑾,我要吃饭!”
终于他挫败地叹息:“贾小如,你就是被派来整治我的是不?关键时候喊吃饭的人也就只有你了。”他松开了我转身走去捡手机,我低头一看,衬衫领口被他扯开了,半边肩膀都露了出来,底下的纽扣也解了几颗,恨恨地想:这人手脚贼快。
听他接起了电话吩咐对方把东西搁在门外就行,看来确实是外卖到了。然后我看见他拿出一个类似遥控的装置对着门按下红纽,门在嘀声后应声而开。
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他这扇门居然如此高科技。
外卖很丰盛,都是龙鼎记的招牌菜。周瑜把筷子递给我时语气仍然闷闷:“吃货,等喂饱了你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满足我了?”
我只当没听见,接过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吃到中途抬头一看,对面男人的战斗力比我还要厉害,面前已经一堆的骨头了。
一番风卷残云,最后桌上就只剩一片狼藉,两个人实在都饿狠了。
俗话说饭瘫饭瘫,就是在吃饱了后身上的懒筋就都出来了,移步到沙发上坐下后就一点都不想动,管那桌上是否狼藉呢?反正这是他家,用不着我操心。
周瑜在身边挨着坐下,脚往茶几上一翘,姿态比我还惬意。
“看电影吗?”
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以为就是在电视里选电影,没料他捣鼓着手机,忽然从顶上缓缓落下一块超薄电子屏,而且有仪器从天花板里自动钻出,屏幕一亮全是各种影片选集。
不由挑眉,他这是不是都此类的高科技产品啊?过得还挺滋润啊。
选的是一部悬疑电影,黄渤演的《记忆大师》。这部电影印象中听同事提过,肖东还极力推荐了,但我并没走进电影院去看。那会还跟陈欢在一起呢,可陈欢不喜欢看电影,我一个人便也不会去了。
影片开始就是黄渤饰演的江丰和徐静蕾饰演的他的妻子婚姻破碎,江丰选择要消去这段记忆。我正处于婚姻之中,对这类新鲜的题材一下就被吸引了进去。
看到中途,不由转眸而过看向周瑜棱角分明的侧脸,假如记忆当真能够被抹去,那么我和他会否就变得不一样?过去、曾经,是否都能够重头再来过?
“贾小如,如果给你这么一次机会可以消除过去的记忆,你会吗?”
周瑜忽然敛转黑眸看向我,眸中的幽光让我心头微颤了下。
他的疑问几乎与我心头所想不谋而合,是两人的默契达到了一定程度,还是,我和他都在遗憾曾经?我默了一瞬后不答反问:“你呢?同样的机会给你,你会作什么样的选择?”
他嘴角牵起很浅的弧度笑了笑,眸光却变深了,“我不要。”
“为什么?消除记忆就能有段新的开始,这样不好吗?”
他目光回转至屏幕,眼神倨傲,“江丰犯的最大错误不是拿错了别人的记忆芯片,而是他选择走进那家记忆中心。我周瑜绝不会犯这种错误,而且,”他顿了顿,伸手将我揽进怀中后才说,“你觉得我可能忘记你吗?
我的视线没从他身上移开,沉默半响心里默默地说了句:我也不会。
理由不像周瑜这般自命不凡,只是觉得——时光很可怕,如果不是能经常在人前走一遭,恐怕时光的烙印会渐淡,直至褪去时便面目全非了,然后想再记起都难。
这是我们的生活常态。
再深的记忆,再刻骨的情感,都耗不过时间。它是一把无形的刀,会将你的过去削磨的平平短短,然后渐渐消失。
就像……假如我没有再遇周瑜,那么可能与陈欢相敬如宾地过着,也或者离婚了,又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新的婚姻,以及有新的家庭。将来会生一个孩子,我的生活可能就被孩子围绕,再不可能会去想过去的多少年,曾经把心落在某个人身上,忘记收回来。而曾经的那个人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也不过是一念之想,随风而过。
所以假如能像江丰那样选择,我的答案可能跟周瑜一样。因为时光就是一座庞大而无可抗拒的记忆中心,它需要回润,需要两个人一同去打磨。
电影的最后,江丰与妻子重归于好,缺失了的记忆并没影响他对她的爱。哪怕过去他们争吵、愤怒、分开,最终为了救对方而殊死搏斗。
当看到他们两人在车上笑着拥抱时,我的眼角莫名湿润了。
视线忽然被遮住,有手指抹过我的眼角,等视线清明了看见周瑜的指尖上擒了一滴水珠,他抬起眸来看我:“感动了?”我轻点了下头,却道:“不是感动,是感触。”
“感触什么?”
我想了想,如果记忆操控了情感,那么,是活在了过去,还是活在了当下?
周瑜想了很久也没答的上来,却搂着我忽然问:还记得中考那年吗?
我先是一愣,这与我们刚才交流的有何关系?
然后笑了笑说:都过去多少年了,谁还记得。
他没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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