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过了第几个十字路口,只知道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脑中一幕幕回忆过往,一直回想到最后与周瑜的分手。无从分辨,当时谁比谁更痛,他一心想与我结婚来保护我,不惜与家里争吵抗争,但等他回来后却换来我的一句分手。
而我,三个月又零五天,足够我想透很多事。
没法从父亲离开的那个晚上走出来,没法原谅他,加上周妈妈的那番话,我就像走进了死胡同,找不到一点出路。
可能也是当时太年轻吧,沉重的打击一下就将我的心智击垮了。换成现在,我或许会处理的比较从容。但心底有个声音却冷不丁地道:面对周公瑾,你从容不了。
我静默片刻,不得不承认。
随着社会历练的增长,我对任何人和任何事都能从容应对,唯独对他。
所以在陈欢嫖娼被抓时撞见他,感到无地自容。
而在他提出要和我结婚时,全然失去了一贯的沉着冷静,连多考虑一秒都不曾。因为我怕深思过后就没了那份勇气,没了与他磕到底的决心。
拿着那本红本子时,我脑中只出现两个字——终于。
四年前他就想与我结婚,四年后还能保持初念,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义无反顾。
但义无反顾的前提是,我和他安安稳稳的,哪怕拌嘴、吵架、生气,但没有别人。
而这个别人,唯独不能是,卫莱。
她是一根刺,扎进我心窝里永远都拔不出来的刺,不用去触碰,只要想及就会痛。
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似乎离开了城区,前面有个公交站台,我打算过去看一下地点。刚回转过身,目光不禁沉顿。
数十米外,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那。
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这么一段话——
我至今仍觉珍贵的感觉,
是一个人赌气走了长长的路,累得走不动时回过头,发觉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那是我被世界捧在手心的时刻。
像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我们争吵、伤害、互相抛弃。
梦醒后闻见阳光里荷包蛋的味道。
当时看到这段话时脑中就想起了他,想假如他一直留在原地等着我候着我,是不是最终能磨平我心头的那根刺,我终究还是会原谅?
可是,我们互相抛弃了四年。
梦醒后即使有荷包蛋的味道,那也应该冷了吧。
周瑜走过来,低了眸问:“还走吗?”
我挑起眉,“还走你还跟着?”
他讪讪地移开视线,口中却道:“不跟着能行吗?怕你一生气又跑远了,我追也追不到。”
有公交车开过来,也没看是开往哪的,我就抬脚走了上去。但是翻遍全身上下的口袋也没翻到硬币,身后伸出的长手往那孔里塞了两个硬币。
车上就坐了三两个人,我走到后面坐进了靠窗位置,他在身旁落座。
是真的走累了吧,坐下来就觉双腿酸痛。听见他在旁低声道:“贾小如,我们以后不吵架,有什么事都心平气和地说行不?”
我淡笑了下,没有回应。
头靠在车窗上慢慢困顿地阖了眼,朦胧中感觉头被揽了过去,闻见熟悉的气息,我安静地睡去。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争吵、伤害,周瑜一大早起来给我做了早饭来叫我,我睡意正浓不想起来,他就在身边一直烦,后来我一恼之下把他给踢下了床。
他从地板上爬起来,气呼呼地质问:媳妇,你怎么有暴力倾向的?
我懒洋洋的横了他一眼,语气傲娇地说:我的暴力倾向只对你。
被他拖着去漱洗完后来到客厅,餐桌上摆着一个白底紫边花的盘子,里面是两个煎的金黄圆润的荷包蛋,还冒着热气。
莫名的欣喜,正要低头去吃时耳边有噪音将我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迷迷蒙蒙里听见有声音在头顶说话:“我老婆睡着了,能让我们晚一点下车吗?”
“对不起,我们已经下班了。”
默了一瞬,不快的语声飘来:“那你等一下,我叫醒她。”
只被轻推了一下,我就睁开了眼,昏暗里清明幽深的眸在我的正上方。
“醒了吗?我们到站了。”他问。
从他腿上坐起身,筋骨酸痛,脖子也好像扭到了一根筋。走下公交车后环顾了四下,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公交停车场,就停了三辆与我们所乘类似的小型公交车。
零零落落的,显得很清冷。
走出停车场时周瑜就告诉我这里叫不到车了,而公交车最后一班是七点半,正是我们坐的那一班。就是说现在要回去只有两条路,一是靠两条腿走回去,二是找找看有没有去城区的车子搭顺风车。
前者无疑不太可能,依照周瑜的说法是这辆公交车晃晃悠悠开了足有一个半小时,走路的话怎么也得走上三五个小时。
沿路一打听,前面是一个叫“洛阳”的小镇。当然此洛阳非彼洛阳了,不过八九点,镇上就昏昏暗暗的,只偶有几家店还亮着灯。
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要上城的车。周瑜提议找家店吃饭,我没反对。
走进一家农家菜馆,老板殷情地招呼我们,听见周瑜在点菜时我心头一动,插嘴进去:“来两个荷包蛋。”老板和他都愣了一下,怕是没有人上饭店吃饭会点荷包蛋吧。
等煎蛋上桌,我就拿了筷子兀自吃起来。
周瑜忍不住问:“怎么想吃荷包蛋了?”
随便给了个理由:“肚子饿了,它最快。”刚煎出来的蛋外皮是脆的,里头的蛋黄又嫩,戳破了汁就流出来了,一股子的蛋香味。
很快两个荷包蛋下了肚,我满足地拿纸巾擦了擦嘴,梦里没吃到的在现实中实现了。
老板可能无聊,上完菜后就出来跟我们唠嗑,听着周瑜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对方搭话,气氛倒还算融洽。结账时,老板拿了两个苹果出来,说今天是平安夜,专门赠送的。
我凝了那红润的苹果一眼,扭头走出了店。
周瑜很快追了上来,余光中看见他双手是空的。他没有提苹果的事,只说今晚应该是没车回城了,就在镇上住一晚吧。我不置可否,跟着他走进了宾馆,前台问我们要身份证登记。
我的证件都在皮夹里,今儿出门就没带包,不用说证件肯定不在身上。
周瑜从内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跟前台交涉只登记一张,把他的派出所证件都拿出来了,总算那小姑娘点头同意了。
房间是大床房,设施比较简陋,但该有的都有。
我先进了浴室冲澡,等吹干头发才走出来,闻见室内有淡淡的烟味,转眸便见周瑜站在窗边正抽着烟,窗户是开着的。
“你去洗吧。”我走到床头边拿遥控开了电视。
但见周瑜没动,估摸着是想把烟抽掉吧。果然,在我掀开被子躺进去时他走往浴室,却在门边停下回眸,“你不会乘我洗澡时偷跑吧?”
我先是一愣,再而失笑,“这里黑灯瞎火的,我能跑哪去?”
而且,当我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那般幼稚,还玩偷跑这一招?
他点点头:“记住你说的。”这才走进了浴室,却没把门关上,很快水声传来。
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从志在必得到患得患失,他对我没了自信。
周瑜很快就洗完澡出来了,头发上还在滴着水,眸光扫略过来看见我还在时有释然闪过。浴巾搭在了他上半身,遮不去太多春光。可能因为职业的关系,他一直没有疏于锻炼,所以那明显的腹肌特别有男人味。
在他走到床边时,我目不斜视地嘀咕了句:“头发也不吹干的。”
身形顿了下,还是在床沿坐下,只见他拿浴巾胡乱擦了擦后就把浴巾丢开了,然后头发变成了鸡窝头,有点滑稽。
他推了推我,“过去点呗。”
明明另一边那么大的空位在的,偏要从我这边上来。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说:“你把头发吹干了再上床。”他倒也不磨蹭,起身就走进了浴室,可很快又出来了,手上拿着吹风机。给插在床头的插口里后,他把吹风机塞给我,“帮我吹。”
当周瑜坐在床沿,我半跪在身后给他吹头发时,心里边想——基本上这个人在大多数时候就是无赖。他的头发很软,手指穿插而过一点都不扎人。
印象中我好像没有给他吹过头发,他倒是有帮我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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