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莱的离婚案。”
果然见肖东脸上神色寡淡,语气也索然:“是这起啊,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争抢孩子的抚养权。”
我手握成拳,“把这起案子的资料给我看。”
肖东眼皮未抬,拿话搪塞我:“把你手上案子处理完了再说。”
“肖东,你知道的,我会没心思继续工作。”
可肖东反而道:“没心思工作就扣工资,再不然休假,放心,我这肯定能给你批假。”
不禁挫败,他是铁了心不让我碰这起离婚案。我只得退而求其次:“至少告诉我,是谁提出的离婚诉讼。”肖东凉讽而笑,不过回答了我:“是男方提出的,要求女方如果要孩子就净身出户,如果女方放弃孩子抚养权就分割部分财产。”
我蹙了蹙眉,忽略女方是卫莱这件事,就事论事:“离婚时分割婚后财产不是理所当然吗?何以能提出净身出户的这类诉求?”
“因为,”肖东顿了顿,面露兴味与嘲讽,“夫妻双方做过财产公证。”
我没那善心去同情谁,尤其这个人还是卫莱。
刚才是听见她的名字直接脑中充血跑来了,这时候冷静下来便能冷眼看待。临出门时,我问了肖东:“男方叫什么名字?”
吴觅。
四年前我与周瑜分手,便屏蔽了一切与他有关的讯息。而事实上,在那座大城市里,没了周瑜,他身边的人都会离我很远。所以吴觅与卫莱结婚的事,我是一点都不知情。
之后工作时,旁边玲玲还在时不时与人讨论那起离婚案,想要不去听,可控制不住耳朵会竖起。等到下班时获知了不少讯息:他们结婚四年,孩子三周岁多几个月,离婚原因是感情不合,来法院出面的并不是男方本人,是请的一名知名律师。
吴觅家有钱我是知道的,他提的两个条件还挺狠的,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当初卫莱会同意跟他财产公证?而以吴觅当年对她的爱恋程度理不当会提出如此要求。
肖东来叫我下班时,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
收拾了东西与他一道往外走,也不知肖东怎么忽然加快速度,一个闪身挡在我面前,我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在了他背上。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咕哝问:“你干啥挡我路啊。”
“我有份资料在办公室,你帮我回去拿一下吧,就在桌上。”
这人,总是丢三落四忘东西。虽然心头数落还是转身回走,反正也就上楼走一趟而已。
按了电梯走进里面,回身刚要按下楼层,目光骤然而顿。
电梯门到时间自动关上,在关合的过程里,我的视线一动未动。
站在密合的空间,我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楼层。尽量平复心绪走去肖东办公室,把他桌上的一叠文件袋都给捧在怀中,然后下楼,走到门处时见肖东独身站于台阶下。
听见我的脚步声,肖东回转过头,眉毛一抬没好气地说:“小如,我让你拿一份资料,你也用不着把我桌上的所有文件都捧下来吧。”
我走过去把话丢给他:“谁知道你要哪份资料,你又没说清楚。”
到他跟前直接将抱着的一摞文件塞了过去,他无奈地接过,耸耸肩往停车场走。走出几步发现我没跟上,又回过头来,“你在那等什么啊?还不取车回家?”
我默了下,说:“刚才我有看见。”
肖东眸光明明灭灭,开口是语气寡淡:“看见就看见了吧。”
我走过去,“你怎么把她打发了?”
肖东眼露嘲讽:“法院又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有诉求先找律师提出申述。”
我没作声。
回去的路上心思盘转了很久,刚才站在法院门外的人是卫莱,不管肖东是以什么方式把她打发了,我有预感——她终究要与我再次碰面。
肖东的举动能够理解,当年的事他知道一些,所以直接把这起离婚案给瞒下了,也在看见卫莱出现时把我支走,他就是不想我再去理这些烂事。
我与周瑜是前后脚进门的,刚脱下外套便听见门声响了。周瑜也是一愣:“你怎么也刚回来?”我看了眼墙上的钟,比平时要晚了半小时,“单位有点事耽搁了。”
看他脱了羽绒服就要往沙发上躺,被我佯踹了一脚吩咐:“先去洗澡。”
他给我嬉皮笑脸:“干啥,想你老公洗得香喷喷的好下手是不?”
我丢他一句:“嗯,一会蒸了。”
周瑜龇牙咧嘴地走进了浴室。
我把两人的外套拿了去挂起来,刚挂好就听见他衣兜里手机在响,掏了左右两边口袋,发现是在内袋中。上面跳跃的名字是“小宝”,无疑钱小宝了。
原本不想擅自接他电话,等那边停了,一会他洗澡出来让回过去便是。可这钱小宝也是毅力,可以停了再响,誓要打到这边接为止。
我叹了口气,划过通话键。
钱小宝的大嗓门立即在那边聒噪响起:“诶老大,你快过来吧,觅子在我这撒酒疯呢。”
我默了一瞬,开口:“我是贾如,周瑜在浴室洗澡,晚点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钱小宝尴尬地干咳了声:“是你啊,那你记得告诉老大,让他尽快上我这……诶诶诶,觅子那不能砸,砸了我家老头子要跟我急的。”
听这情景应该是手机被放下,钱小宝去救什么东西了。
我没挂电话,听着那边的动静不小,钱小宝无奈地在喊叫,但似乎阻止不了吴觅发泄的心。周瑜擦着头发走出来时,我晃了晃他的手机,“钱小宝找你。”
他怔了一下,边走过来边问我:“有跟你说什么事吗?”
我说:“他说吴觅喝醉了,让你赶快过去。”
他接过手机时电话依旧没挂断,那边发生的动静能隐约传过来,看着周瑜的眉宇渐渐蹙起,眼中多了愁色。
那一声重响连我站在旁边都听见了,周瑜紧张而询:“小宝,出什么事了?”
但钱小宝顾及不来手机,似乎那边有情况搞不定了。
周瑜面色变了变,放下手机就跑去卧室穿衣服,很快出来时对我道:“我过去看一下,晚饭你先吃,别等我了。”
我把外套又递给了他,嘱咐了句:“开我的车过去,路上注意安全。”
他轻应了声,接过我的钥匙就出门了。
站在安静的屋内,我重新审视那起离婚案。似乎肖东想错了,他以为杜绝我接触就可让我避开这件事,事实上根本避不开,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周瑜。
无论是吴觅还是卫莱,他们都会来找周瑜。
之前我不想去盘那些事,现在念转间就明白了,怕是卫莱回A市第一个找的人就是周瑜,定是向他诉说离婚之苦。而今他们夫妻在年末上演大战,处在夹缝里的我焉能有安宁?
周瑜回来已经过凌晨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屋外有动静,然后他进来到床边,一身的寒气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得出来。
迷蒙着睁眼,我咕哝而问:“几点了?”
周瑜:“吵醒你了?有快两点了,我去冲个澡去去寒意再回来。”
他钻进了浴室,我忍着困意起身倒了杯水喝,墙上的时钟已经过凌晨两点了。走回房间时刚好周瑜出来,“很晚了,快睡吧。”我说。
然而躺下后两人都没睡意,周瑜来搂我,“贾小如,跟你说件事。”
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我轻应:“嗯。”
“觅子跟卫莱离婚了。”
默了一会,我问了句:“然后呢?”
“他们现在要为孩子抚养权闹上法庭,可能会到你们法院起诉吧。”
已经起诉立案了,我在心里默默说了句。
他很惆怅:“当初是我把他俩给凑到一块的,就连结婚也是我一手安排的,如今却闹到这般田地,是不是我也得负一定责任?”
莫名心里不舒服,我有意问:“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她,你站哪一方?”
他横在我腰间的掌微微一动,黑眸凝向我,“你想说什么?”
我浅淡而笑。
周瑜急了:“他们都是老同学跟朋友,我只是感慨他们的婚姻怎会如此脆弱。贾小如,之前我就想跟你谈她,你一直避而不谈,今晚我就都给你说了。卫莱确实十二月初就回来了,她来找我说跟觅子离婚的事,要我帮她得到孩子的抚养权,我当时就严正拒绝了,不想理会这事。据说觅子那边很强硬,要孩子就没钱,要钱就没孩子。”
“两相选其一,很公道啊。这世上本就没有鱼与熊掌兼得之理。”
周瑜没来反驳我,沉默了一会才道:“刚才我过去看见觅子哭了,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那小子抹眼泪,他反反复复地问我为什么卫莱从来都不爱他。能看得出来,他对卫莱仍旧有情,可能提出那样的苛刻条件也是想卫莱回头吧。”
忽觉索然,别人的婚姻与爱情为什么我们俩要在这夜半来讨论,尤其是其中一方还间接害死了我父亲。他们爱也好,恨也好,即使闹上了天去,又与我何干?
最好是这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我抱着我的周瑜过偶尔吵吵嘴的小日子,他们过他们鸡飞狗跳的生活去,井水不犯河水。
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就是,你不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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