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本就心思活络,又对我察言观色透彻,定然看出了我刚才的松动。这下被他二哥打断了,顿时恼羞成怒喝问:“你怎么又来了?”
可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他家那难缠的老二周亮。
只见周亮甩下背包在地上,恍若无人地穿走客厅到沙发里坐下,还把腿往茶几上一翘,吊儿郎当地道:“老子想来就来,你还能怎么的?”
周瑜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跟他家老二向来说没两句就要暴脾气的,一个箭步冲过去质问:“你不是说借了老子的车用几天,然后就滚回美国了吗?”
“你也说是借车了,当然得还回来给你啊。”周亮慢条斯理地怼了回来。
周瑜:“难道不会托运吗?老子托运费给得起。”
周亮哼了声:“你当我愿意回来呢,还不是老大施加压力逼着我待这。”
“关老大什么事?”
“他明天的飞机抵京。”
我心中一惊,周念要回国了?
周瑜同样也很吃惊:“你说老大要过来?他一个人还是跟嫂子?咱家老头子和太后呢?他们也一道回国吗?”
“老头子和太后周游列国呢,现在啊不知道在哪快活呢。”
“那老大怎么无缘无故回国?”
“说是北京那边有个项目,必须要他回来谈,就乘着这个机会过来光顾你了。”
听着周亮的幸灾乐祸,周瑜眉宇蹙了又展开了,转过眸来看我,“贾小如,咱们搬家吧。”
“……”
他倒是现在想起我那搬家的提议了,之前坚决反对,听见他家老大明天要回到国内了,立即就同意搬我那去了。这是有多惧怕他家老大呢?
记得那天为向我证明,还特意跟他老大连线视频,还见到了他的嫂子呢。那会他跟周念说话时,也没见有多惧,怎么这会儿就变成老鼠见到猫,直接想跑路了。
我没表态,周亮缓缓悠悠地丢来一句:“老大驾临,你试试看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不。”
周瑜嘴角一咧:“谁说我要跑了?你跟老大都跑来住这了,我总得把地方腾出来给你们啊,难不成让你们住酒店?我倒是不介意,酒店怎么着客房服务都方便,环境设施也不差,怎么样,现在给你订酒店房间如何?”
心中微动,他其实是在打以退为进?
但周亮没那么好糊弄,皮笑肉不笑地回:“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彼此。这间屋子我设计的时候特意多元化,一共有三个房间加上一个书房的,房间绝对够。所以住什么酒店啊,那多见外。”
周瑜被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扭头就要走,被周亮不紧不慢地问:“去哪啊?”
他顿步想到什么回走过来,到我身边拉了我的手,对着空气扬声喊了句:“上班!”然后便拉我走向大门,出门时听见周亮也故意扬声:“就你们这上班态度该被辞退,这都几点了才晓得要去上班。”
周瑜一听这话得意了,扭头对着门内吼:“老子请假了。”
然后,把门给重摔而上,发出砰然巨响,震得我耳朵都发麻。
乘电梯下楼时我问周瑜:“你跟你家老二怎么一撞上就要吵?”
结果他回我:“我们那不叫吵,是日常互怼,从小怼到大,彼此看彼此不顺眼。”
得!他们兄弟相处模式。
换个问题:“那你至于那么怕你家老大吗?”
这回他踌躇了下才道:“我不是怕老大,是老大那人太阴。不像老二什么都摆在脸上,跟你直来直往。老大心思太深了,快赶上我家老头那道行了,不过他的克星是我嫂子韩静雪,只要嫂子跟着一块过来,那基本没太大问题。”
“那还搬回我那去不?”
“当然不啊。”周瑜眉毛掀扬,“你别老惦记着回你那行不,等把他们这些瘟神送走了自然这边就安宁了。你得记住,我这才是你的家。”
耸耸肩,不予回应。
出来公寓了周瑜没撒开我的手,反而拽得紧紧的,扭头过来问:“反正上午都请假了,一起出去吃个饭?”我想想将近有一个月没跟他一块在外面吃饭了,便点头同意了。
可走到停车场就听见他手机在响,似乎是部下在某社区做安全防护宣传时出了什么问题,看那纠结的眉毛我就知道这顿饭是又落空了。所以等他挂断电话直接开口了:“行了,今天不宜谈事,你忙你的去吧,我也回单位了。”
转身便往车子走,他在后面喊:“那也带我一程啊。”
“你自己不有车了?”
“我没问老二要钥匙啊。”
拉开车门坐进去,丢给他一句:“自己上去问他拿。”踩下油门,车子从他身边划过。
周瑜有没有上楼再问周亮要钥匙我不知道,只知道我临时决定又回去上班,竟然让我又撞上不想见的人。这回不是卫莱,而是吴觅。
当时我刚停好车过来往法院内走,迎面而来几人踩着台阶向下。我第一眼还没认出吴觅来,一是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又戴着一副墨镜;二是我也就匆匆扫过一眼便埋头往楼梯上走。是在与那几人错身而过了,听见其中有人疑唤出声:“贾如?”
我怔了下,停住步子回头,看见中间瘦高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清俊的面容。
吴觅不是卫莱,我可以对卫莱冷面以对,但是对吴觅不至于。
他原本应该已经要走了,见到我后与身边人低声说了两句,那几人便走了,而他走上台阶到我跟前。“有点事要像你求教,方便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下吗?”
话说到如此,我自是不可能拒绝,点头而道:“跟我走吧。”
在办公区域找个单独的空间还是有的,吴觅随我进内后没急着开口,而是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眼来向我看过来。
问的第一句话让我感到意外:“卫莱是不是找过你?”
默了片刻坦言承认:“有碰见过两次。”
“那你已经知道当年那事了吧。”吴觅淡淡的语气里含着微讽,使我不禁蹙起了眉。
这已经是第三个人来我面前提及当年,似乎都在暗示着我其中有隐情。卫莱的我不想听,周瑜那边早上几乎就要讲了被周亮打断,现在吴觅又提起。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并不太关切,无非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关。再大的隐情,也没有比我父亲的命来得重要。
所以我没有主动去提问,只当默认了等着吴觅下文。
但听他转移了话题:“还记得那年我找你时候的事吗?”
“你是指……”我不太明白他说有事找我求教,却在这回忆过往的是什么原因,是看见了我就想起当年了?
他说:“就是卫莱第一次怀孕前,她跟我闹分手,我便来找你。后来得知她怀孕我心急得不得了,可她又因为赌气而骗我说孩子是老大的,当时我还真的犯浑信了。觉得自己爱错了人也信错了人,后来是被老大一棒子敲醒的,我跑去医院查,果然查到她故意改了体检单上的孕期。孩子确定是我的,可我们那时太年轻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了才来后悔。”
听了个不算短的故事,当年那个寒假我体味到的是孤独,那么他们纷纷扰扰,感受的却是绝望。吴觅说,卫莱不想生下那个孩子,但他却坚决不同意,他希望卫莱先申请退学一年,剩下的学业等生完孩子回来后再继续,可卫莱不肯未婚先孕,更不愿就那样把孩子生下来。
于是两人没有停止过争吵,终于有一次卫莱情绪过激摔了一跤,当时下面就流血了。吴觅吓坏了,打电话叫了周瑜一起把人送到医院,医生告诉他必须立即做清宫手术。
他心如刀割地看着卫莱被推进手术室里,躺在上面的卫莱眼神一片死寂。等到人被护士扶着走出来时,吴觅说当时卫莱的样子就像一张纸,随时被风一吹就倒的那种。
护士交代了术后注意事项就走开了,吴觅把钥匙给了周瑜让他开车,他则把卫莱横抱而起,整个过程中卫莱一句话都没说。
后面每日吴觅就像是在给卫莱做月子一样伺候的,各种小心翼翼,但到了第三天晚上卫莱突然在床上蜷曲了翻滚,喊着肚子疼。吴觅慌慌张张地又给周瑜打了电话,还是他开车送他们去医院,结果一检查说是清宫没干净,还需要再清一次。
这次卫莱再走出来时人就像快岔过气似的,走路都蹒跚,额头上还有疼出的冷汗。
医生让休息一个礼拜后再去复查,而等一个礼拜过后做过各项检查,医生却告诉他们说子宫腹壁受损,可能以后受孕会比较麻烦。
当时两人听了心情虽沉重但也没往深了想,只确定不用再遭罪就觉谢天谢地了。
吴觅说到此处就顿停下来,我隐隐觉得他话中有话,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及这段往事。迟疑了下,尝试询问:“是不是后来又发生什么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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