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问周瑜他家老二的厨艺怎么会这么好,他哼着鼻子懒洋洋地说老二这人生活讲究,吃的、穿的到住的,都必须得按照他最舒服的来。那什么是最舒服的?吃肯定是要吃好,这个“好”字并不在于食物的价位,而是美味。
据说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他尝遍了世界各地的美食,却觉得大部分美食都虚有其表,言过其实。然后他便开始自己做了,以他那精致的过法自是不可能将就,于是精益求精,对每一样他感兴趣的菜都研究到极致。
也不知周瑜动了什么心思,居然得周亮允许,把他那佛跳墙给端出来了,一会又从里头端出来一条清蒸石斑鱼,而周亮始终没从厨房里走出来。
若不是菜太美味,我真的想去看看周亮是不是被周瑜给敲晕在里头了。
清蒸鱼的味道自不用说,鲜美嫩滑,且上面淋了海鲜酱油汁,把味道全都吊出来了。主要是那佛跳墙,以前我也就在饭店里吃过正宗的,周亮做的堪比五星级大厨的手艺。
据说佛跳墙的工序非常繁琐,食材也繁多,但最后出来的成品却只有小小的一锅。别看这一点,怕是周亮做了一天了有。
在锅快见底时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厚道,人家厨师都没尝一口呢,我们却快全吃光了。于是踢了周瑜一脚:“你不叫你家老二出来吃吗?”
他眉色未动地回我:“不用,他在研究他的老鸭煲呢。我刚给他鸭汤提意见了,这会儿他没功夫管别的事。”
……他还能提出意见来?合着就是用这手法把周亮给拖在厨房里的。
正念转间,突听周亮一路喊着跑出来,“老三,你过来尝尝看呢。”只见他手上还端着一个小碗,一脸焦虑地来到桌前,看也没看桌上被我们吃得见底的锅,碗搁到了周瑜面前。
发现里头盛了一小碗的汤,但比起之前煮面用的似乎没那么白了,也不知道他在里头又加了什么食材进去。周瑜尝了一口,眉头皱得有点做作,像是在嘴里回味了一番,啧啧而评:“还是有一股子鸭肉的腥味在里面,虽然你放了菌菇掩盖,可鸭味太浓郁了。”
周亮闻言自己也喝了一口,脸便垮了下下来,一声不吭地回走进了厨房再没出来。
我有些看不过去,小声说:“你也太滑了,用这馊主意整他。老鸭煲能没有鸭肉味道吗?”
但见周瑜不厚道地笑了起来,“谁让他吹毛求疵呢,不丢个难题给他这一晚上咱能安宁吗?”事实上,这晚睡觉也没怎么安宁,厨房里时不时传出油烟机的声音,又有锅砸地上的哐当声,还有碗摔碎的破裂声。
总之我没睡好,而始作俑者倒是倒头就睡,跟没事人似的。
隔日一早起来我刚梳洗完出门,就被周亮给吓了一跳,只见他双眼发青地站在我门前,手里端了一只碗,“来喝汤。”
我仔细看了又看,他手里端的碗内清可见底,这还能是汤吗?
咬了牙当小白鼠,接过碗想一口气喝下,但只喝了一口就觉淡淡的鲜味在舌尖蔓延而开,咦?不是老鸭汤啊,清清爽爽还挺好喝的。
周亮问:“好喝吗?”
我诚实点头:“好喝,是什么做的?”
“白菜。”他丢给我两字就转身走了,这回不是走进厨房,而是回他那屋了。
耸耸肩,白菜煮汤有这么鲜美吗?我去厨房溜达了一圈,竟是没再找到那锅老鸭煲了,是不是折腾了一夜终于放弃了,改而煮了个别的汤算数?
我没多想,收拾一下东西就先去上班了。
今天法院很清冷,办公室里同事们手上的活也都忙得差不多,闲聊着再过几天小年时的聚会。听玲玲说吴觅的那起离婚案将会在年后才开庭,似乎年前便没有什么大案子需要庭审了。中午准备去吃饭,刚与玲玲一起走出法院,就有一小男孩突然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哭喊——妈妈!
顿时一同走出来的同事都朝我侧目,玲玲更是惊愕地瞪着我:“贾律师,不是吧,你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事实我比她还要吃惊,这是哪里来的小孩?怎么认错人了?
环看四下不见有貌似孩子母亲的人,我无奈地弯腰蹲下拉开些男孩询问:“是你妈妈不见了吗?”男孩脸上两行泪哭得很伤心,他双手抱着我的手臂边抽噎边讲:“妈妈,你不要小核桃了吗?小核桃做错了什么,妈妈告诉我我一定改。”
这时同事们围聚过来,纷纷询问哪里来的孩子,怎么孩子会叫我妈妈,甚至有人说我是不是偷偷生了个儿子。玲玲最奇葩,她颤着手指指着孩子说他不会是那离婚案的小孩。
我有翻白眼的冲动,吴觅与卫莱的离婚案中,他们的孩子不过三岁,这孩子看着都有七八岁了。而且要是我儿子,我岂不是二十岁就要生娃了?
二十岁!心头忽然咯噔了下,上一次卫莱怀孕是什么时候?
不怪我胡思乱想,而是我实在想不出这小孩怎么与我牵扯上关系的。
难道真的是认错人了吗?
“出什么事了?”肖东从外面回来,看见我们围聚在这边询问出声。
不用我答,玲玲先扬声而道:“有个小孩哭喊着咱们贾律师为妈妈,但是贾律师好像不认识。”肖东挑了挑眉,走过来时男孩还往我怀里缩了缩,一脸害怕的样子。
“有四周找过谁丢了孩子吗?”
“还没来得及找呢。”
肖东冷斥:“那还不快去找。”于是围观的人都散去,就剩了紧拽着我不放的小男孩。
肖东好笑地看着我们:“还不知道你这么得小孩缘的,居然一来就是个这么大的儿子。”我觉得头都大了,几度欲撒开胳膊但都被男孩扒住了不放,只得放弃了道:“别幸灾乐祸了,先想想办法解决眼前这问题吧。”
“先带进去吧。”
叫了鸡翅桶的外卖。
男孩在有吃的后终于肯撒开我的手了,专心致志地啃着鸡翅,一脸满足。
我正循疑间,肖东在旁开口:“这还用想?谁家孩子还能真的认错妈的,自然是你认识的人呗。”愣了愣,他话是有道理,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他啊。”
“你不认识他,不代表不认识他家人。想想会是谁给你玩这样的恶作剧。”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哪个同学或朋友会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而且还故意跑到法院门口来捉弄我的。
突然静谧的空间里有单音铃声响起,我循声而望,发现男孩拉起了袖子露出腕间智能手表来。我和肖东对视了一眼,然后男孩当着我们的面接通了手表电话,开口便是:“妈妈,我在吃鸡翅呢。”
若不是这男孩一身的行头看着不俗,我真的要怀疑是不是讹诈了。
手表里传出的女声很模糊:“臭小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啊?我跟你爸还在外面等着呢。”男孩答:“急什么,等我把小婶买的鸡翅吃完啊。”
等一下,他刚说什么?小婶?是指我吗?
“周靖赫!”女人佯怒的低喝声,使我额头冒出黑线,我知道这孩子是谁了。
肖东说得没错,这世上没有认错娘的孩子,而会出现在我身边的姓周的又是这么大小孩的,我只想到一个人。
在我提议把鸡翅桶给带上后,男孩终于同意离开。走出法院门,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拉开了门,一左一右走下男女。男孩来拉我的手,一点不陌生地给我介绍:“小婶,那是我妈跟我爸。”
男人环着女人的肩膀走到跟前,目光在我脸上停驻了两秒后开口:“小如。”
我当真是受宠若惊,周家老大回国第一个见的人居然是我,还给我这么大的“见面礼”。眼前这对男女正是周家老大周念,和他的妻子韩静雪,不用说拉着我手的男孩是他们的儿子。
韩静雪不像周念那般深沉,满脸温和笑容地对我道:“小如,刚才是我们家周靖赫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介意的吧。”
我僵硬而笑着回:“不介意。大哥跟大嫂怎么会跑来我这?”
“还不是小核桃,也就是周靖赫闹着想见他小婶,我跟阿念商量要不就先来你这找你了。小如,你下午上班忙吗?要是不忙就帮我们照看一下小核桃,我和阿念这么多年没回来A市了,想到处去逛逛。”
我想要拒绝:“为什么不把孩子一块带上呢?”
哪料母子俩异口同声:“不要。”
男孩先控诉:“我才不要跟她一起逛街,那是对我的虐待。”
韩静雪瞪眼:“谁还想带你了?你就是一拖油瓶外加电灯泡。”
男孩做了个鬼脸,在周念低眸看过来时缩到了我的身后。周念抬起眼看我,“小如,晚上一块吃个饭吧,到时让老三通知你地址。”
周念讲话有种领导对下属的那种气场,让人不得不承应。
当我领着小核桃又回到法院时,肖东都忍不住问了:“怎么把人又带回来了?”
我的回答是,一言难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