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刚喝过药的关系吧,加上后座偶有颠簸,没过几分钟我竟打起瞌睡来。极力想让自己清醒,就算要睡也等到家再睡,可那瞌睡虫跟我不肯合作,一晃神就歪了头睡过去了。
迷糊中感觉身上有了暖意,熟悉的气息将我萦绕,但眼皮太沉便继续昏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恍惚中醒来时眼前一片昏黑,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等坐起身来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车上,刚才能够躺下是因为在后车座。虽然周瑜的车子足够宽敞,但要把腿伸直也不可能,蜷曲得太久感觉腿脚都麻木地没知觉了。
车内开着暖风,一点都不觉得冷,但我的身上还盖了一条毯子。
不觉纳闷,他人呢?这毯子是从哪里拿来的啊?
推了下车门,发现车门是锁着的。
隔着窗往外看,黑压压地看了好一会才辨认出来这是在公寓楼下,那显然毯子是他上楼去拿的了。这会儿不见他人影,不会是把我一个人丢车上睡觉他自个上楼去了吧。
正念转中看见有道身影走来,行色匆匆,近了便认清是周瑜了。
他来到车边第一个动作便是弯腰来看后座,与我隔着窗的视线撞上后愣了一下,随后走到前面用钥匙开了车门进来,“醒了?”
我问他:“你去哪了?”出来声音竟发现嗓子已经哑了。
他蹙了下眉,把手上的袋子递过来,“想你睡醒了肯定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在这?”
他说:“这里面空调开着暖和,上去了暖气还得打一会。倒春寒要一阵的,这些天你就别为了省电不开空调了。”
我低着头不作声,心说他倒是还记得我之前总说他浪费电的事。
他买回来的外卖还是粥,不过里头有鸡肉片,粥汤是用鸡汁熬的。喝了两口,嘴巴里的寡淡终于有了味道,而且那米粒已经熬成了粘稠状,入口就滑进了喉咙。
不知不觉一碗就见底了,我看了眼袋子,里头还有一碗是原封没动的。
“想喝就都喝了吧,粥不扛饱的。”
“你不喝?”
周瑜摇头,“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是附近一家粥记里的,我特意打电话过去让把米粒熬久一些,等做好了刚才过去拿的。两碗粥本来一碗是给你现在吃,一碗留着晚些你饿了热一下再吃,既然没吃饱就再喝是了,大不了我再跑去买一趟。”
我想了想,终归觉得当着他的面喝下两大碗的粥实在是不雅,于是道:“算了,不喝了。这会儿其实肚子已经饱了,再喝肯定撑,到时胃难受。”
周瑜也不勉强,把袋子的口给扎上后来收我的空碗,等走去垃圾桶扔了后才回走过来站在车窗边道:“上楼吧。”到了楼上他把药和粥都递给了我,并嘱咐道:“晚些你要再喝一次药,开水可先不喝,等下我熬好了姜茶给你电话,你过来拿一下。”
交代完他就转身开门进去了,留我一人傻傻地拎了满手东西站在门廊处。
回到屋内,想起之前他的交代,咬了咬牙去翻出遥控把空调给开了。刚在他车上睡着出了一身汗,背上很感粘腻,拿了衣服就进浴室洗澡去了。
足足泡了半小时,鼻子也通了,身上暖暖的才起身。
出去拿了电话一看,发现周瑜已经打过一个电话进来。我正想发短信给他说不过去拿姜茶了,却听门上传来敲门声,开门果然见是周瑜。
他的手中直接端了一只汤锅,不等我招呼便自行进了屋,边走还边问:“我刚打你电话没听见吗?”盯着他的背影闷声答:“刚才在洗澡。”
他点了点头,“你再把这一锅姜茶喝了。”
那一锅?他疯掉了吧。
可周瑜不那么认为,很殷情地去厨房拿了大杯子出来,倒了满满一杯后才回头看向我,“愣着作什么,赶紧过来乘热喝才有效果。”
不想跟他争,我走过去硬着头皮端了杯子就喝,但那一杯子实在太多了,喝到一半就喝不下去。还有也不知道他在里头放了多少生姜,辣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周瑜看我不喝还问:“怎么了?很难喝吗?”
“太辣了。”我实话实说。
他有点迟疑地端起我放下的杯子,我想拦也来不及了,他倒是不怕被我传染了直接咕嘟喝了一口。然后见他眉毛都皱了起来,不用说其中的滋味他已经尝到了。
放下杯子时亏他还能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第一次煮姜茶,难免有失分寸,下次就知道放多少的量了。”
“第一次?周公瑾,你放了多少生姜在里面?”
听我扬高声,他的眼神缩了缩,“也没多少,就是把家里的五六块姜都放进去了,我怕你不喜欢吃姜,煮好后还特意把姜片给捞出来了。”
我气得去推他,“你给我立刻出去。”
把人一路推出到门外,还听见他在嘴里分辨:“这你不能怪我,之前我从没煮过姜茶,刚听你说要喝我就想着立即给你煮好了送过来,就是稍微量放多了一些,这样对你更好吧。”
我把门用力甩上,终于把这瘟神给隔在了门外,然后听见他在外面喊:“我还穿着你屋里的拖鞋呢。”气顺不过来,直接对外面吼:“鞋子我不要了。”
这下终于安静了。
我往回走到桌边,端了他那锅姜汤就往厨房走打算倒掉,可倒到一半却住了手。
再不济也是他一片好意,我用得着动这么大的火,还把姜茶都倒了吗?
把锅放回了炉灶上,又加了些水重新熬煮。一边等火一边心里盘思着最近的情绪怎么波动起伏会这么大,我那引以为傲地雷打不动的镇定上哪了?
不过细数过往,好像对着周瑜我的从容与冷静向来都不太能把持。
但最近的情绪确实也与前阵子不同,并不焦躁,就是蓦然间心火会上扬,压都压不住。
更年期不至于吧,我连三十都没到呢,那会是什么原因?等把姜茶煮开后我就捧了笔记本电脑上网查,得出的结论是——怀孕使人易怒,情绪容易波动。
找到了答案也心安了,只要不是心里那个猜测就行。
喝了太多茶的后遗症便是一趟趟地往洗手间跑,跑到第三趟时我开始在心中责骂某人。到消停了睡着已经很晚了,可即便如此,半夜还是被热醒了,口干舌燥的。
只得起来去烧水喝,一时不查水壶没提住,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将我吓了一大跳。幸好里面余下的水都是凉的,不至于烫到脚,就是弄得地上一大摊水,我正准备去阳台拿拖把时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贾小如?出什么事了?”
蹙起眉头,大半夜的他怎么还没睡?不见我回应,他的声音越发急了:“贾小如,是不是有事啊,你应我一声呢。”
我无奈地准备去开门,没料脚下有水一滑,身体控制不了平衡向后倒,我本能地张手想要抓住什么,被我拽到了沙发扶手缓了下滑倒的身形,但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顺带着把茶几上的杯子都扑摔在地,发出不小的动静。
这时门外的周瑜听见里面的异动,语声发急了:“贾小如,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进来了啊。”没反应过来他进来的意思,就听见门锁转动,下一瞬看见他的人已经冲了进来。
我惊鹜地瞪着他。
而周瑜一见我摔在地上,脸色顿时发白,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急问:“是不是摔了?能不能站得起来?”说着就来揽我的腰,要将我从地上抱起来。
在被他横抱而起的一瞬,我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会有我门的钥匙?”
如果不是我失忆了的话,记得那门锁我换了的,还是他给帮着安装上的。总不至于他当着我的面就能把钥匙给复制了吧,我都有冲动去找找看备用钥匙是不是还齐全。
周瑜明显身体一僵,眼神躲闪了不来对我的视线,将我抱到沙发上放下了转身就想走,被我拽住了他的衣角执拗追问:“周公瑾,你给我老实交代。”
他见躲不过去,只得小声吐实:“刚你在我车上睡着的时候,我拿了你的钥匙去打了一把备用。我没别的心思,就是怕你后面肚子越来越大时有个什么不便,就像今天这样突然摔了,我能够及时赶过来,不然你如果出个什么事,我得毁到肠子都青了。”
我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觉得无语,这世上能把偷拿钥匙去打一把的行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是为了我好的人,也就他周公瑾无二了。
而且他干这事,还不带一点心虚的。怕就是去给我买粥喝的路上“顺便”把我钥匙给打了一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把我钥匙还到我包里。
恐怕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天干的这事,当天就被拆穿了吧。
他见我脸色阴晴不定,语气忐忑地又道:“贾小如,你相信我真没别的意思,纯粹是因为担心你。今儿我回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眼皮直跳的,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我都没敢回房睡,就躺在客厅沙发里的,听见你这边传出动静立即跑过来了,就这样还让你摔跤了。好像说怀孕后摔跤是大忌,我们不如立即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原本倒没什么,被他这么一说也不由急了起来,可别真的摔这一跤把宝宝摔出什么问题来。“那还不快走?”对他低喝了句就立即想从沙发上下来,却被他给拦住,“别,你别下来走,我抱你下楼。”
就这样抱着?怎么着我也有百来斤重,他就算力气再大也不能把我从楼上一直抱到底下停车场啊。而且我摔那么一跤有缓冲,就是屁股摔得有点痛而已。
周瑜见我目光狐疑,大男子主义被激了起来,撩起袖子而道:“放心,我准能抱得动你,再不济也不至于半路把你给丢地上了。”
说着就当真伸手到我腿弯要来抱我了,被我喊住:“别,与其抱不如背吧。”
他愣了愣,“你肯让我背?”
我气不动他,作势要自行下地,他连忙背朝我蹲下口中喊:“我背我背,你上来。”
凝了凝他那宽厚的背,我默声将手放了上去。
贴在他背上被他背起的时候,我忽然回想过往,似乎这是第一次。即便是从小到大的这么多年,与他懵懂相恋时,有过一同骑车,一同上网的经历,却没有被他背过。
记得不知哪本书上看过,当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的时候,是两个人心脏靠得最近的距离。
电梯内,周瑜在聒噪地询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如果肚子疼一定要说知道吗?”我一着恼用手去捂住他的嘴,“你闭嘴行不行?”
他不作声了。
掌心灼热,是他唇的温度。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我把手缩了回来,却有点感觉无处安放,最后还是扒住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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