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下楼到底下,撞见程峰,他跟我探问周瑜的情况,说要做个笔录。我让他晚些再上去,正想要走,却听他问:“贾律师,肖检察官那边你有去看过吗?”
我很是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肖东也在这家医院,而且就是这栋楼,只是跟周瑜不同楼层。肖东是因为照应我才亲自插手陈铭那起经济案的,假如不是他出面,而今可能被打伤的人就是我,可我却因为周瑜这边出事完全把他忽略了。
跟程峰打了招呼后想立即回身再上楼,但念一转还是走出了医院楼。我去医院外面的饭店买了一碗面,虽然已经过晚上八点了,肖东很可能吃过晚饭了,但还是带些食物过去稳妥。
走到肖东的病房口,目光先通过门上的窗口往内而看,却不由一惊,肖东竟坐在床上独自在拔点滴的针。而那输液管里已经有血回流,很可能他在挂点滴时睡着了,以至于点滴都挂空了也不知道。
我急忙推门而入,他闻声抬起头来,看见是我眸光闪了下没开口,只浅看着我。
到近处才发现他手背上鼓起了很大一个包,这样不行,必须要找医生来察看。“我去找医生来。”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回走,来到护士台质询时语气有些不好:“607病房的点滴挂完了,为什么没人去帮忙拔针的?血都回流了。”
护士台里的护士只飘了我一眼,“没听见有叫铃声。”
意思是铃声不叫,她们就不管病人?
我板起脸来,冷声而问:“607房的主治医生是谁?”
护士再次抬起头来,不耐烦地反问我:“607房病人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住院?”
我眯起眼,冷厉的目光将那护士看到心虚了躲闪视线才冷笑了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找到主治医生,现在我607房的朋友因为你们护士的失职,点滴挂到完也无人问津,导致血回流而手背鼓起很大一个包,如果没人给我一个交代的话,我会向你们医院提起诉讼。哦,对了,”有意顿了顿后,表明身份:“我姓贾,你可以称我为贾律师。我607房的朋友是我们法院的检察官,关于医生或护士失职我会追究法律责任的。”
不是我要以权来威吓这名护士,事实上我也没什么权,就是一名小律师而已。是假如护士都是以这种态度来对待病人的话,那么不单是肖东会受不到应有的看护,今后也会有更多的病人会遭此待遇,长期以往只会作长歪风。
小护士被我一番疾言厉色呵斥后,脸涨得通红,再不敢是刚才那般态度,慌手慌脚地去拿资料查。很快就查出后也不敢看我,低着头说:“607房病人的主治医生是外科王主任,我这就去帮您找他。”看她起身太急,腿还撞在了桌脚,估计疼得很,但她还是迅速跑出了护士台朝着医生办公室而去。
很快就见一白袍医生随她走了出来,到我跟前时开口:“贾律师是吧,我很抱歉……”
我抬手制止了他的道歉,只道:“不用多说了,先帮我朋友看诊吧。”
之后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尽心尽责,为肖东的手背针孔处做了消毒处理,还连声道歉。等到他们离开病房,肖东一脸好笑地看着我问:“怎么?你去护士台发飙了?”
我闻言讪讪了表情,口中道:“也没有,就是指出了对方工作不当。”
肖东:“也怪不了人家,谁让我这边没人在身边照应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我耳朵里却别有意味。我默了默,想着周瑜那边的事总会传到他耳朵里的,于是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听到后面肖东皱起了眉头,等我话落就质询出声:“你的意思是现在周瑜失忆不记得你了?”我回道:“暂时性的吧,脑神经被血块压迫住了,医生不建议做脑颅手术,等他自然痊愈。”既然说到这了,我也把这案子提出来:“你觉得那赵家两兄弟能判多少年?”
肖东不答反问:“你想他们判多少年?”
我沉吟了下道:“赵家两兄弟之一赵虎所犯故意伤人罪,情节恶劣,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其兄赵龙不是直接伤害者,只能算是帮凶,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另润德物业公司管理不当,也必须追究其民事责任。”
肖东听完我的回答后便笑了,“是因为事关他而你忽视其中一些隐性元素吗?”
我心头一顿,不等我有所回应就听肖东又道:“法庭审判是要庭审前因后果的,前因是何导致赵虎突然行凶是一,他在撞车之后并未再做进一步故意伤害手段是二,事后将人送进医院则是三,赵龙坦白从宽是四。这些都会成为庭审的依据,小如,你身为一名合格的律师,这些方面又怎能遗漏不审?”
我被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确实事不关己能高高挂起,可一旦关系到自己了,却很难理智地来看待这整件事。
这时又听肖东问:“你要接手这起案件吗?”
我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可目光凝到肖东头上包扎的纱布不禁顿住,这起经济纠纷案牵连起了刑事案本就该我负责的,但凡我接手了周瑜的案子,那这起案子就得放下来。而且刚才经肖东这么一提,当真要是插手了周瑜的案子,怕是在这过程中我没法不带私人情绪。
但这案子交给法院里别的同事做我又不放心,原本肖东可以,可他又受伤入院了。
一时间踌躇难定,眉宇蹙起了不作声。
肖东了然地看着我而道:“虽然你与他离婚了不算是他家属,对这起案件无需避嫌,但我的意见是能避则避,自会有同事来接手这案子。贾如,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他而让自己在法律上失去了原则,且这起经济案你是直接参与者,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过程与细节。”
我颔首点头:“我知道了。”
话说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当时经过,何以那仓管员会与他起纠纷到动手的地步。
却见肖东眼中露出嘲讽来,淡声而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那刘兵下去吗?因为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没有具体的货物清单,以防他们临时做手脚。两家公司合作长久后在一些细节处就会没那么顶真,恐怕都只是送货提交就算了事。以奇泰对拖欠款的态度来看,我很怀疑傅云所言真实性,刘兵再怎么玲珑也难在我面前动手脚。那仓管员恐怕平日里工作也很懈怠,被我一番盘问就露了马脚,他那处根本就拿不出清单来。”
所以奇泰老总傅云所谓的物证,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也构不成他拖欠陈铭货款的条件。
光是想想就觉气愤,奇泰不但不配合调查,居然还唆使底下仓管员将肖东打伤。想及当时我怒声呵斥后一干人的脸色,怕是傅云只当我们前去调查的就是普通法院人员,殊不知肖东是检察官的身份。这回他是真的踢到钢板了。
本想与肖东再讨论一些细节,但见他面露疲态还是作罢,起身对他道:“你早些休息吧。”
他轻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又要上去照看他了?”
我默了一瞬道:“不是,我现在打车回去。”
肖东蹙眉,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你不留下来看护他?”
“他家人从国外赶回来了。”
“所以你就为他们让道?”他冷扬了声,眉色也变冷,“那一家人当真是奇葩!儿子出事的时候一个个在美国,整个事件过程都是你一个孕妇在跑前跑后,现在安顿下来了人家跑回来了,却要你避开。贾如,这样的家庭当真是你要为其舍我而选的吗?”
我沉默。因为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他,这就是事实,只不过比起他的愤怒,我更感到无力。
应该说——我内心里也不想面临与周家人再对峙的一刻,所以当周亮一提起,我就转身离开了。肖东见我情绪不好,语气缓和了道:“抱歉,我刚刚言辞过激了。既然你不用照看他,那就留在这边吧。”
不禁愕然,没想到肖东前一句还是道歉,后一句便是让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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