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楼时特意去六楼走了一趟,主要是看肖东这边有没有需要买早点,确定他父母没过来后便下楼去了。特意多走了一段路,找了家卖早点的店,里头生意很好,早上六点就好多人在排队了。我排在队伍中突听身后有人在唤,回转头发现是吴觅,这么巧他也过来?
等早点买过后才与吴觅谈起了话,他问我这边周瑜的情况,我简单陈述了后也问他那边的进展,却见他愁容满面地道:“卫莱不太好,虽然经过抢救人是醒了,可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怀了孩子后就更虚了,这回再早产并大出血,整个人就像是被亏空了一样。”
“医生有说要怎么调理没?”
他摇了摇头,“没有特别好的对策,只说慢慢静养。”
我默了一下,询问出声:“你跟她今后有什么打算?”见他面色怔忡又追问了句:“现在她生下了你们的女儿,你还会跟她抢这个孩子吗?”
吴觅张了张嘴想表达什么,却没说得出话来。
我对他不赞同地道:“吴觅,你是男人,在有些时候该有所决断,而不是一味的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个别人包括你的父母。”
吴觅浑身一震,神色间出现狼狈,眼神躲闪了嘴中却反唇相讥:“你跟老大还不是一样。”
我冷笑出声:“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老大和你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对我放手过,我们离婚也不是因为他对他父母愚孝。吴觅,比起你老大,在为人丈夫上你做得要失败得多,假如你对卫莱已无心,或者你当真要听你父母一辈子话,那么请你远离她别给她念想,更给她留一丝生机,不要再次夺走她拿命拼了生下来的女儿。”
没再等吴觅有所回应,我就走出了早餐店。这些话其实早就想说了,撇开对卫莱的排斥,纯粹站在一个律师的立场来看待这件事。吴觅的性格太软了,什么事都是他父母在做主,真不是我要夸周瑜,在这方面他比吴觅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也对父母孝顺,但不会愚孝。坦白来说,离婚后他的表现甚至要比婚姻里更好,他变成熟了。不过现在“成熟”两字怕是没法用在他身上了,脑袋一坏,骨子里的那痞子劲就出来了,跟个蛮子似的,跟谁都不讲理。
我先去六楼把一袋子早饭给了护士,让送去肖东的病房。然后再去到九楼,发现刚刚被念叨的“蛮子”不但醒了,而且精力旺盛地嚷了大嗓门,我在电梯这都能听见。
来到病房门口往内看,里头的场景与昨晚有些相似。
周念已经把他父母从家里边接过来了,却又闹得病房内鸡飞狗跳。我只站了一会就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周瑜醒过来见房内只有周亮一人便找我,怕是周亮和他解释了我去买早点还能让他勉强接受了不吵闹,但没过多久周念就与他父母过来。
周妈妈还带了骨头汤和鸡汤说要给他补身子,周瑜不干,称我已经去给他买早点了,硬是不肯喝他母亲的汤。于是把周妈妈气得跳脚,指着她这儿子就骂不孝,只知道惦记着我。
换做以前周瑜可能也就忍了,这时候他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燃,冲着他家太后便吼轮不到他们来管他。这不,周妈妈被他气得浑身颤抖,周爸爸撩了袖子就想上前去揍这臭小子,被周念给拦住了在劝。
我算是看出来了,周瑜那暴脾气像他爸,那烦人的劲又像他妈。
一直站在门外听壁角也不是一回事,只得走进门边干咳了两声引来众人的注意。也不管其它人的脸色,径直走到病床前问周瑜:“要吃生煎包还是小笼包?”
“生煎包。”他立即乖觉地做出选择。
我把生煎包放在床头柜上,又扬了另一手的袋子再问:“豆腐汤还是粥?”
他的目光立即随过来,“我要吃豆腐汤。”
闻言我再把豆腐汤给放下,转身便要走却被他拉住,“你不喂我啊?”
没人时他如此要求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这般就不由让我面上挂不住了。一旁还传来周亮的嗤声:“老三,你现在这调调真让人觉得肉麻。”
周瑜:“要你管。”
我抽出了手,低声道:“自己吃,你吃完了我再回来。”瞧他精力如此旺盛,就算肋骨疼痛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直到我拎着余下的早点走出病房,身后也没人作声。
找了个休息区把东西放下了,将回来时买的杯子先去洗了,再把那杯有点溢出来的豆浆倒了进去。这才终于能够喝上东西了,暖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很是满足。
等把早点解决完时间还不到七点,想着那病房里暂时也不需要我,便下楼去探望肖东。
却没想肖东的病房内空无一人,我让护士拿进去的早点原封不动地搁在柜子上。走至护士台询问,里面当值的已经不是昨晚那位小护士了,问起607病房的病人却得知说肖东去办理出院手续了。
我在付款窗口找到了肖东,当时他正在把钱递进里面,可他额头上的纱布都还缠绕着没解。走上前他便看见我了,听我问起为何这么急着出院时,他淡笑了下说:“我的伤本也不怎么严重,躺了两天差不多了,法院还有许多事要做。你又接连着几天翘班,总不能连个坐镇的人都没有。”
被他说得我沉默下来,确实这两天心思都在周瑜身上,法院那边连假都无暇去请。
可是……“你至少等拆线了再出院吧。”毕竟他头上缝了好多针啊。
“拆线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的,医院病房紧张,我就不占用这个资源了。”
此时窗口内把发票单子和找零递了出来,他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完了。跟着他回到病房,看他将衣服换回了自己的,我指了柜子上的早点问:“你怎么不吃?”
他扭转头来,讶异而问:“是你买的?”
“护士没跟你说吗?”
他摇了摇头,“护士拿进来时我只当是医院的配送早餐。”
见他又重新坐下,拆开袋子拿出餐盒发现里面装的是小笼包不由抿唇而笑:“都好久没吃过这类小吃了。”顿了顿又问:“你吃过没?”
“吃过了,和你的一样也是小笼包。”
不出十分钟,肖东就将全部小笼包都消灭了,还有一碗豆腐花。他满足地擦了擦嘴后道:“你选的这家早餐店很正宗,是这个味道。”
后面我送他到医院门口时,他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我想了想决定明天,今晚上等病房里空了后跟周瑜好好沟通下,让他别一不见我就和人吵闹。
目送着肖东坐车离开,我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他急于出院除去法院那边的事放不开外,也有我的因素吧。虽不是因我而受伤,但也是与我同行,可自受伤后他都是独自一人,怕是那一层里最冷清的病房就他那了,连护士都在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也忽略了。
我问心有愧,却无可奈何。
肖东对我明显没了以前的洒脱,有些东西一旦捅破了想要再回到从前很难。不单是他,就连我心里也总有疙瘩,所以只能尽量避免与他单独相处了。
而决定明天回去法院上班还有一个原因:既然肖东回去坐镇了,那周瑜的案子我想让他接手经办。刚刚接到程峰的电话说赵虎已经落网了,此案只需在警局审查过便会到法院提审,除了肖东我不放心别人来处理。
等的士在视线中消失后我才转过身,却不由脚下一僵。就在离我十多米处的位置,周家夫妇面色冷沉地看着我,尤其是周妈妈,眼中的冷茫一如大年初一那天我慌急冲进那个老宅,拉了老妈离开时看我的眼神。
知道这一遭总避不过去,迟早都要面临。我心念沉了沉后就抬步走了过去,来到近处顿下步子,微默了下开口:“你们好。”
离了婚,那声“爸妈”我叫不出来,相信他们也不喜欢。
从昨天到现在,这会儿才算是正面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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