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光陡然眯起,一股强烈的情绪从他心脏里涌出来,几乎是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住了,悸动难忍……
他忽然记起那些话。
记得她在电话里说过的。
她说,“你看见了我手上的戒指,我是要结婚的人了啊。虽然对方说不介意,可仔细想想也不一定呀。留着前夫的孩子,想来只会影响我下一段婚姻?”
她说,“正打算过几天去医院拿掉他……”
陆长铭怔了下,连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
翻身就要去拿手机,可伤未好,身上又没有力气,整个人重心不稳差点跌下床。
申楠又是一阵紧张,连忙把手机给他递过去。
那哆嗦着说连忙去翻通讯录,没有任何留言。
“她、怎么样……”
申楠翻了个白眼,见不得他这副样子。
“谁啊,苏霓?”
“她能怎么样,这几天了也没个电话。不过也没告诉她你车祸这事,估摸着还和以前一样吧。话说回来,既然你已经醒了有些事我就必须告诉你。这几天海城那边出了点变故,不少股东要求召开股东大会,重新……”
话说到一半,申楠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在听。
像只木偶一样来来回回在翻手机上的消息。
就是没有苏霓的。
陆长铭忽然僵住。
也是,她估计也没听清楚自己说了什么,怎么会找他。
那,他们的孩子呢?
她是不是已经,将孩子拿掉了?
一股夸张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涌来,整个人似乎都愣在了那,连思考的能力都要丧失又是一阵头晕目眩,陆长才终于能分辨出那股情绪的名字叫慌乱。
他竟也有这样慌乱的时候。
“铃铃铃……”
手机骤然响起,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激了下,他身上闪过一抹颤栗,而后所有情绪迅速汇聚在脑海。
他第一时间接通。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他一直派出跟着苏霓的。
海城那边现在正是傍晚,天约莫刚黑。
陆长铭冷静下来,沉沉地道,“她人怎么样,最近在做什么。”
两秒的沉默,对面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背景声音格外嘈杂。
许久之后,陆长铭才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夸张的音……
“太太她……出事了!”
陆长铭没料到自己竟会那样呆滞,无法作出反应。
他开始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在梦境当中。
“说清楚!”
“出了车祸,太太让我们帮忙。她在车上,停在路边的车、太太就在上面,连环车祸……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蓦地,手机“啪嗒”掉落在地。
男人捏紧掌心,眼眸沉沉地朝申楠看去。
周围空气仿佛整个寂静下来,许久竟也没有半点声息。
他看起来格外冷静,独独那双不住颤抖着的双手在透露讯息。
这样的情况,谁还能冷静?
男人眯起眼,明明没有动作,可身上散出的冷厉气息,依旧能让一旁照料的护工骇得一言不发。
“回国。”
简短有力的两个字。
许久,陆长铭才张口,却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那张瘦削的脸上胡渣未曾刮净,少了以往的清隽,却多了分沧桑和凄凉。本是那样憔悴。
可那双眼睛,却依旧坚定。
“不行。”
申楠仿佛能读出他眼底的情绪,想也不想就给了答案。他努力说服,“三儿,你才刚脱离危险期而已……”
“我说,回国……”
“不行。”
申楠脾气也上来了,大有撂担子不干的意思,“我担惊受怕了这么几天,你倒好了刚醒过来就要回国?回国是要坐飞机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次车祸不但伤了头、骨折,脾脏也出血了知道么?”
“就这伤势,能活过来算好的。你还想着坐飞机?”
“高空下,你的脾脏简直不堪一击!”
可陆长铭是顾不上这些的。
他我行我素惯了,如今脑子里浮现的,尽是苏霓倒在血泊里的模样。
于是缓缓扬起眼,眸色沉沉的样子,让人看不出深浅。
可申楠发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陆长铭,那双眼睛冰冷的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可眼眶又因为情绪过度的激动而变得通红。
明明人就躺在那,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甚至身上还缠满了绷带,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没有攻击性。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此刻格外的脆弱。
申楠想不到太多的词语来形容,就像是,失去了珍宝一般……
“她出事了。”
陆长铭哑着声音开口,长时间的昏迷让他说话都变得不利索,声音在喉咙里摩擦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缓缓地飘散在空气里。
“我说过,以后一定会陪在她身边……”
他说完,竟还能笑,唇角微微往上挑着,连同眼尾,也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而后轻抿起唇,“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式,我都要在最快的时间见到她!”
……
陆宅。
枫林路路口距离陆宅不过几分钟距离,那边动静极大。
后来许久,还有人对此议论纷纷。
说是陆家约莫是受了诅咒的,上一代的人在不远的地方事故身亡。
这一代的人,却又在陆宅不远处出了车祸。
可当时,还不算深的夜色里。
这样大的动静,在不远处的陆宅却依旧安静。
老太太站在阳台上,登高望远,仿佛能瞧见不远处那夸张的光亮。
“乱了啊。”
她呵呵地笑。
那张苍老的脸被路灯照亮,和外头密布的雨帘一起,在夜色中透着神秘和阴暗的气息。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管家脚步略有急促,再没了平日里的冷静。
没等老太太说话,便已经推门进来。
站定在一旁,低着头开口。
“大少奶奶在来的路长出了事故,现在……”
“孩子呢?”
她连多看一眼都不曾,只说了这三个字。
管家先是一怔,继而垂着眸,缓缓地开口,“送医院了,还没有出结果。”
“另外,陆原少爷也在现场,现在仍然不知道他的情况。”
话说完,房间里却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息。
管家这才扬起眼,打量了一遍那站在窗台的身影。几秒之后又低下头。
“老太太,您要不过去一趟?”
“过去?”
她冷笑。
去做什么呢,注定了的事。
便只挥挥手,仿佛全然不在意。
“算了,出去吧。”
“是。”
管家再没有多余的一个字,只是离开了又走,将门关好。
但他终于也不像往常那般从容离开,而是站在门边多待了好一会,连动作也不复往日优雅。
身子略有佝偻。
一声轻叹。
“作孽啊。”
房间内。
老太太捏紧了手里的一串佛珠。
她不想承认,自己有些紧张了。
便又小心念了佛号,低低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里回响。
甚至主动读起了心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
许久之后抬起头,望着被雨帘遮挡住了的暗色天空,没有星和月,仿佛在哭泣。
“孩子,别怨我……”
“原本,是要留着你的。我们陆家啊,还没有个像样的曾孙,我八十八了,还没享受过含饴弄孙。”
“人是要向前看的,怎么能抓着以往的事不肯松手呢。你要怨就怨你妈,没给你积德……”
她又是一声叹息,步履蹒跚地走了进去。
嘴里喃喃自语的,是旁人几乎听不清的言语。
“原本,是想留下你的,真的……”
要不是苏霓去了那栋房子,要不是她在那边找到了证据。要不是她死拽着以前的事不肯放手。
她如何舍得啊。
电话响起,刺破了安静的气氛。
老太太呵呵笑了笑,也不知是在哭,还是真在嘲笑。
她拿起电话的时候,张口便是一道冷哼,“办的不错啊,看来是早有预谋了。”
“您说的是哪的话,这种事我怎么敢自个去做。自然是跟我没关系的,更别说预谋什么的。不过没不咬紧,不管是谁做的,最终目的达到了就成。”
“老太太以后可要把心思收一收,多关心关心你的曾孙……”
曾孙。
呵。
老太太忽然笑了起来,手指按在书桌上,声音越来越大。
那笑声有些尖锐,又有些嘶哑。
以雨声为背景,在如墨色的夜里,仿佛刺痛人心。
莫雅薇猛地起身。
“你笑什么!”
“笑?你怎的这么天真,我想要曾孙没错,也想要你肚子里的那个。可把他生了出来,你又还有什么用处?”
莫雅薇一窒,“我手里,可有你的……”
“想想苏霓吧。”
老太太仿佛失了说话的力气,声音越来越轻,“她的今天,也许就是你的明天。”
“至于陆氏,你也不必再肖想了。我会牢牢把它握在手里,直到死那天……”
“啪”的一下。
她挂断电话,就这么坐回了椅子,说不出的得意。
可下一刻,房门再度被敲响,管家的脚步较之先前更要急促。
甚至是顾不上轻重了,就这么一路小跑过来,径直推开房门。
“老太太,大少爷要回来了!”
“什么!”
她忽的起身,拐杖因为这个动作跌落在地,发出“啪嗒”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