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小豆去了东面的偏殿，那里原本是接待客人的地方，后来因为贫血跟白美丽经常往魔界跑，干脆就腾出来，留给他们住。
刚到得殿门外，便听见屋里传来夜七郎略带哽塞的声音：“贫血你让开，本殿下要回妖界。”
“小七啊，你要淡定，等小豆来吧，看她怎么决定。”
“贫血你让开，本殿下……”
“你要去哪儿？”不等他说完，麦小豆沉着脸走了进来，“现在这种情况，你身为妖界之王，更应该冷静。”
白美丽见到麦小豆，立马迎了上来，歪着头拉住她的手：“大傻个，小七他现在就要回妖界，你快劝劝他吧。”
麦小豆转头看向白美丽，突然神色悲怆道：“美丽，跟你说件事，你别太难过。”
“啥事啊，你说，俺不难过。”
“黑妹死了。”
“……”白美丽愣了，贫血愣了，夜七郎愣了。
“大傻个，你不要跟俺开玩笑。”
麦小豆肃然地看着她：“我没有开玩笑，昨天穹夕亲自将黑妹的尸体丢到了我跟前。”
夜七郎突然大哭出声：“都怪我，当初要不是我让黑妹统领妖兵，她也不会……”话未完，他已经蹲在墙角哭得泣不成声。
白美丽空洞无神的双目紧盯着前方，突然凄然地呢喃出声：“是俺对不起她，俺曾经答应过，会保护她，却没能做到，千年前，她被抓入天庭，俺也没去救她。”
贫血上前拍了拍她的头，一没注意力道，将她歪着的脑袋拍到了地上。麦小豆弯身将滚到门口的骷髅头捡了起来，递到贫血手上。
“小白，俺没跟你说过黑妹的事吧。”
麦小豆情绪也有些低落，闻言，点头道：“没有。”
“小白，俺今天跟你说说黑妹的事情吧。”
“好。”麦小豆过去，紧挨着她坐下。
白美丽沉沉的声音引领他们看到了一个古老又伤感的故事，很俗套却也很悲凉的青楼女子跟嫖者之间的爱情。
荷叶残，秋风老。
跌落风月之所的女子们，凭栏而望，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客人，来了走，走了又来。
命好点的，在有限的年华里，遇到个愿意为之赎身的，进入红楼高墙，做个有钱人的小妾，命不好的，在胭脂红尘里飘零一生，或韶华之年染病离世，或凄然的度过半生。
而当时京城最繁华的风月所，便属东街巷尾的烟雨楼，而烟雨楼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一个叫素衣的女子。
在素衣最风光时，遇到了京城最著名的才子千光。
古往今来，青楼女子与才子之间，那只要遇上，就如同天雷勾动了地火。以才情兼美貌闻名的素衣也未能免俗，遇到千光，整个人便陷入到了爱情中不可自拔。
听到这里，麦小豆忍不住出声打断：“美丽，你说的这个素衣……该不会是黑妹吧。”
白美丽点了点头：“那是黑妹以前的名字。”
“……”震惊的不止麦小豆一个，包括向来淡定的贫血。
原本蹲在墙角伤心哭泣的夜七郎，都忍不住抬起头来朝这边看了两眼。
“你继续，后来呢，黑妹跟那个千光怎么样了？”
“后来啊……”白美丽叹息一声，继续讲了下去。
千光遇到素衣那年，是他在穷款潦倒的时候，两次考试都落榜，便到风月之地买醉。后来素衣就宽解他，还鼓励他不能放弃，在素衣的资助下，他又考了第三次。
临行前，他拉着素衣的手道：“衣衣，等我，待我功成名就时，定会十里红毯娶你为妻。”
“千郎，素衣并非清白姑娘，自知做不了你妻子，这辈子只求能跟在你身边，便足矣。”
千光拿着素衣给的银钱再次踏上了科考的路程，而他这一走便是好几个月，素衣从炎炎夏日等到寒冬腊月。
日盼月盼，终于将千光盼了回来。
倚栏而望，见到朝烟雨楼走来的千光，素衣欣喜地下楼去接他。
时隔几个月后，千光再次见到她，却并没有多高兴，眉宇间反而凝聚着一丝哀愁。素衣便拉着他劝慰道：“没关系的，这次没考中，还有下一次。”
千光收敛了情绪，勉强扯出一抹笑将她拥着上了楼，却只字未提科考的事情。
晚间，素衣备好酒菜，并打来热水，为他接风洗尘。
“素衣，我这次考中了。”
“好啊。”素衣笑着回应。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在放榜当天，她便遣了自己的使唤丫头出去打听，得知千光中了金科状元。
“吃饭吧，吃完了，我便跟老鸨说为你赎身。”
素衣笑着点头：“好。”
千光亲自为她布菜：“多吃点，你太瘦了。”
“嗯，千郎你也多吃点。”素衣羞涩地低下头去，却没注意到千光眼中一闪而逝的心痛。
“衣衣，这杯酒我敬你。”
素衣端起那杯酒，笑着一饮而尽。千光看着她喝了下去，整个人似被抽干了精魂，无力地跌到地上。
“千郎，你！”素衣一手抓着喉咙，一手指着千光，“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而千光却转身跑了出去，并大喊道：“妖怪，抓妖怪。”
他飞奔下楼，而楼下大厅里，早已安排好了道士，当素衣面目狰狞的出去时，正好被道士抓住。
她伸着手朝远去的那背影喊道：“千光，千光，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千光慌慌张张地跑出了烟雨楼，回眸看了眼被道士按住的素衣，终是不忍，热泪夺眶而出。
“素衣，对不起。我要的是霸业，你给不了，而你只会成为我仕途中的黑点。”
他转身离去时，毫不犹豫。
隆冬时节，大雪纷飞扬扬。金科状元胸佩红绸花，骑着高头大马，十里红毯迎娶当朝丞相之女。
那夜的雪，比以往都要大，那个冬天，比以往都要冷。在金科状元与丞相之女洞房之夜，雪地里藏着一个面容丑陋半人半妖的怪物，她全身上下盖满了雪，瑟缩着躲在人群后，看着喜庆热闹的丞相府，眼中滴出了血。
她被道士追杀，哑着嗓子四处逃亡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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