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桐被兰泉扯住手腕,一同走到舞池去。周围灯光迷离,一群红男绿女们扭动着身体,几乎已经成了群魔乱舞的态势。pub里跳舞比较自由,更多人看上去根本不是在跳舞,而只是在跟着音乐的节奏摇晃着身子。
当然,更多的,是在用肢体语言与浪漫邂逅的异性调.情。
简桐就眼见着一个黑头发的娇小中国女孩儿,跟一根高大亚麻色头发的欧洲男孩面对面跳了一会儿舞之后,那大块头男生直接将娇小的中国女孩搂进怀里就吻下去!
一片音乐的嘈杂,一片自由的放纵,所以就连那样放肆的当众拥吻都没人觉得有什么,反倒有人借着酒劲鼓掌叫好。
简桐不好意思,本就不会跳舞,这一下子身子更觉僵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兰泉手里还拎着啤酒瓶,看见简桐满面绯红、手足无措的样子,兰泉大笑开,从后面贴住简桐的身子,用自己的身体带动她的身子,“放松,灯光打得很闪,所以就算你只是站在这里,看起来也是有动感的。跟着我的动作,一起摇就好。”
简桐只能尴尬地跟着他一起动,忍不住回头怒视他,“我都说了不会跳舞,你干嘛还非要我下来?”
“笨蛋……”兰泉仰头喝了一口啤酒,然后将酒气全都喷到简桐面上去,“跳舞是什么?跳舞就是我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地——拥抱你。”
兰泉轻轻叹息,将长臂从简桐肋下伸过去,借着跳舞的姿态,将简桐抱进怀里。垂首,鼻尖埋入她发丝中,深深嗅入她的发香。
简桐只觉悸动,便也软下了口气,乖巧地倚在他手臂上,缓缓跟着他的脚步移动,“还说我笨蛋?你更是傻瓜……又何必要此时就急着拥抱我?我都打电话告诉我妈了,说今晚不回家去。”
兰泉环抱着简桐,轻声说,“今天,委屈你了。”
简桐听见自己心湖里,有一滴水珠跌落,于平静水面漾起一朵水花,水声澄澈。
本来以为兰泉是想她了,所以才借着跳舞的机会公然拥抱她,却没想到他是想跟她说这句话。
简桐明白,兰泉说的是她要面对他母亲于静怡的事。
轻轻摇头,简桐努力笑开,“那是你的母亲,迟早迟晚我总会见到。虽然很惊讶,没想到,不过却谈不上委屈。”
“今天琴姐真的很过分……”兰泉更是心疼地拢紧手臂,“不过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会找机会让她跟你道歉。”
简桐还是摇头,“其实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爸妈组成的家就是全部的天和地。可是如果有一天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存在而打碎了她的天地,那么不管有什么可以理解的原因,那孩子总归会受到伤害。而且那伤害会如同一个烙印,带着一生。”
兰泉垂首,定定望简桐的眼睛,“真的能原谅?”
简桐佯怒撅嘴,“那罚你要多对我好才行!”
“嘁……”兰泉笑着再度将手臂拥得紧些,在群魔乱舞的舞池里依然潇洒得宛如闲庭信步,长手长脚护着简桐不被人撞到,“我妈她,没难为你吧?”
简桐笑着轻轻摇头,“兰泉,其实你真的有一位很棒的母亲。我此时算是明白,你的气质来源于哪里。”简桐高高仰头,坏坏一笑,“不过你的钢琴弹得一定比不上她!”
“呵……”兰泉笑起来,“其实我小时候特讨厌学钢琴,觉得那都是女孩子弹起来才好看。唯一支撑着我坚持下来的原因,就是每当手指触及琴键,就会想起我妈。”
兰泉轻轻叹息,在pub嘈杂的音乐里,第一次向人敞开了自己的心,“小时候我其实很想我妈。奶奶很严厉,我被孤零零扔在老宅里,每当出错就会被奶奶责罚,身边还总有梅轩那样一个完美到让人牙根痒痒的对手,总让我自惭形秽——我从没在人面前表现出想我妈,可是我那些不开心的时候真的是非常非常想念她……”
简桐心疼得主动抱紧他的腰。
一直听所有人说兰泉小时候顽皮,说靳老太太吴冠榕要经常责罚他。简桐此时蓦然省悟:小时候的兰泉未必就是天生顽劣,他可能反倒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博得大人们的关注……
那样小便被送离父母身边,回到庭院深深的老宅来。就算爷爷奶奶都爱他如宝,可是爷爷奶奶毕竟隔着一层,无法代替父母之爱,所以年幼时的兰泉一定孤独、无助。
哪里有小孩子不想妈妈?
“傻瓜,我要是早些年就遇上你,就好了……我会当你的姐姐,陪着你玩儿,哄你开心。”简桐向前一步,将面颊轻轻贴在兰泉心口。
兰泉心尖一颤,差点落下泪来。
世人皆见他轻狂,却无人知他心中寂寥。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他小的时候才会那样黏着苗艺的吧?并不是他有多喜欢苗艺,而是苗艺这个人的恰巧出现,填补了他年幼时代心理上的一个空缺,让他能从苗艺的身上找到一丝温柔和馨暖。
如果——那个时候能够早一点遇上简桐,那该多好。
音乐攘攘,头顶的闪灯哗哗将一片片荧光流过,身边幢幢的人影全都被暗影和流光掩盖。
兰泉忽地笑起来。童年某时的某个回忆不期然姗姗而来,他不由得再将简桐搂紧,“我总觉得,很早很早以前,就如你所说的那个小时候,我应该已经见过你了。”
简桐惊愕抬头,“怎么可能!”
兰泉神秘笑起来。他知道他要回去翻看爸妈从兰州带回来的东西了。妈一直有收存所有物品的习惯,他相信自己一定有机会去验证自己当年那个朦胧的记忆。
缘,从来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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