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挠了挠后脑勺,尽管知道此处绝对不会有人偷听,他还是左右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映飞虽然被那些黑衣人刺了几刀,但这并不是导致他昏死过去的原因。我刚才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发现他居然……是个……”
赫连苍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阡陌一咬牙:“是!王爷,映飞他是个阴阳人!”
赫连苍宁愣了一下,着实有些意外:“哦?原来……那么这与他昏过去有什么关系?”
不愧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宁皇叔,如此有爆炸性的消息听在耳中,他的反应居然如此平淡。阡陌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映飞的体内有一种罕见的剧毒,一时之间连我都叫不出名字,也不知究竟该怎样解。我想,他方才之所以痛苦得大喊大叫,应该是因为剧毒发作的关系。”
“嗯。”赫连苍宁点头,“连你都叫不出名字,的确很罕见。不过这毒多久会要了他的命?”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阡陌沉吟着,“据我观察,这剧毒在他体内应该已经很多年了,虽然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但一时半刻还不会危及性命。王爷,我从他的伤口中收集了几滴血,看能否验出这种毒是什么。”
赫连苍宁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云墨染口中发出了一声模糊的低叫,不多时,她那原本紧闭的眼睑终于缓缓睁开,只是眼神还略略有些茫然。
但是,当她看到头顶那熟悉的床幔,眼中很快有了焦距,方才发生的一切更是闪电般骤然浮现在脑海中,令她猛地翻身坐起,口中更是不自觉地惊呼:“啊!宁皇叔……”
“我在。”赫连苍宁答应一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给她一些安心的力量,“放心,你与映飞都已安全。”
云墨染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仿佛是为了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的稻草:“多谢宁皇叔……”
赫连苍宁抿唇,突然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并冷笑一声说道:“何须谢我?映飞是被你救回来的,我去与不去并无差别。云墨染,你这一招瞒天过海耍得好高明啊,居然瞒过了天下人!”
知道他说的乃是紫气东来之事,云墨染略略有些心虚,不自觉地低垂了眼睑:“宁皇叔恕罪,我并非有心欺瞒,只是……”
赫连苍宁并未急着开口,盯着云墨染的眸中却异常复杂,透着明显的挣扎,许久之后,他突然语出惊人:“云墨染,你自废武功吧!”
阡陌闻言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王爷?”
赫连苍宁一抬手阻止了他,并且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眸子璀璨如星,蕴含着无数尚未说出口的内容。阡陌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暗叹一声住了口,有些担心地看着云墨染。
云墨染一时之间并未反应过来,她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下意识地追问道:“宁皇叔说什么?”
赫连苍宁倒有耐心,接着便重复了一次:“我说,你自废武功。准确地说,是废掉紫气东来。你既已练成,应该知道如何散掉内力。”
这一次云墨染终于确定自己并未听错,却依然不敢相信:“你要我废掉功力,像从前一样做个任人欺凌的废人?”
赫连苍宁不置可否:“废掉功力,你也不会任人欺凌。”
因为你还有我,我会倾我之力守护着你……这句话,赫连苍宁不会说,至少现在不会,因此云墨染不懂。
云墨染盯着赫连苍宁看了半晌,确定他半分开玩笑之意都没有,立刻神情一冷,一掀被子下了床,迈步便走:“映飞呢?我要带他回客栈……”
面前人影一闪,赫连苍宁已经拦住了她,雪白的袍服无风自动,语气更是如初见时那般冰冷:“云墨染,别逼我亲自动手!今日你功力若是不废,休想走出玉王府。”
并不疾言厉色,甚至连声音都不曾提高半分,那种与生俱来的、如帝王般的气势却依然令云墨染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只觉得浑身发紧。盯着赫连苍宁平静无波的眼眸,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赫连苍宁轻轻扭转了头,躲开了她的目光:“你不必明白,只需要照做。”
云墨染冷笑,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慢慢握成了拳:“我若说不呢?”
“可以。”赫连苍宁点了点头,眸子冰冷,“我自己来。”
云墨染的脸色瞬间苍白,咬着牙点了点头:“那好,你动手吧,我不会自废武功!”
似乎已经没有了多少耐性,赫连苍宁眉头微微一皱,右手更是缓缓地举了起来,口中冷冷地说道:“好,这是你自己选的,莫怪我手下无情!”
“情”字出口,赫连苍宁突然手掌一立,紧跟着刷的挥了出去。这一掌并无多少花哨的招式,就是快得出奇,连闪电都望尘莫及。然而云墨染的动作却比他更快,立刻拧身躲开并出掌反击,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赫连苍宁冷笑,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云墨染,你敢跟我动手?好大的胆子!”
“宁皇叔,你了解我。”云墨染一边应付他的进攻,同样冷笑开口,“我从来不是肯乖乖束手就擒的人!”
赫连苍宁不再开口,掌上动作倒是越来越凌厉迅疾。云墨染以紫气东来为佐助,将魅影修罗剑及擅长的近身搏击术发挥到了极致,一时之间居然与赫连苍宁打成了平手。
二人你来我往百余招依然不分胜负,眼见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开始泛白,赫连苍宁的眸中浮现出一丝明显的担忧和焦急,口中却冷笑一声说道:“能够在我手下走过一百招而立于不败之地,云墨染,你是焰之大陆第一人!”
“不敢当。”云墨染冷笑一声,“宁皇叔手下留情而已。”
便在此时,云墨染突然发现赫连苍宁的掌法之中露出了一个不太明显的破绽,便立刻想也不想地攻了过去!赫连苍宁似乎有些吃惊,穷于应付般倒退了两步,原本严丝合缝的防守顿时裂开了一道明显的裂缝!
如果对着这个裂缝猛然出击,赫连苍宁必定会受伤落败,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以往两人之间发生的一切瞬间在眼前滑过,云墨染本能地犹豫了。
然而就在这一个迟疑之间,赫连苍宁突然飞快地击出了一掌,等云墨染反应过来,对方的手掌已经结结实实地贴在了她的胸上!
但是云墨染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只来得及感觉到一股暖流自对方的掌心传遍了全身,宛如在寒风凛冽的冬季喝下了一杯浓香醇厚的酒,浑身上下顿时软绵绵地没有了半分力气,仿佛喝醉了酒一样!
赫连苍宁收掌后退,云墨染立刻软倒在地,急促地喘息了两口,接着便发觉自己的内力已经无影无踪!心知赫连苍宁果真下重手废了她,云墨染挣扎着起身,眸中有着浓烈的恨意:“你……故意露出破绽?”
“是。”赫连苍宁面无表情,“只是你为何犹豫?否则,我未必会这么快便得手。”
云墨染惨然一笑,尽力站稳了身体:“是我自作多情罢了。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赫连苍宁抿了抿唇,声音里依然没有任何起伏:“我也说过了,你不必懂,只需要照做便是。”
云墨染沉默了片刻,冷冷地点头说道:“好,我不问。如今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可以走了吗?”
赫连苍宁点头:“自然可以。不过映飞的情况不对劲,你可有察觉?”
云墨染看他一眼,转身便走:“与你无关。”
赫连苍宁怔了一下,果然不再开口,看向云墨染的眸子里却有着一丝饱含着宠溺的无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意思,不必着急。
得到示意,阡陌将云墨染送了出来,并带她去找映飞。离赫连苍宁的住处远了些之后,云墨染才开口问道:“阡陌,映飞怎么了?我记得我昏迷之前,他的样子似乎非常痛苦……”
“是的,”阡陌点了点头,“那是因为他体内有一种很奇怪的剧毒,而且……他是个……阴阳人。”
云墨染脚步一停,错愕不已:“剧毒?阴阳人?这……”
原来映飞居然如此不幸?难怪他似乎整天都有很重的心事,难怪他对任何人都有着本能的防备和警觉,难怪他要一直在外流浪,有家不能回,原来是因为这样?
顾不得为自己伤心,云墨染突然想起阡陌是用毒的行家,忙不迭地问道:“阡陌,你不是精于用毒吗?难道他体内的剧毒连你也解不了?”
“至少现在不可以。”阡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过我已经留了映飞几滴血,看能否验出他体内的剧毒究竟是什么,或许会有解毒的办法。”
“太好了!谢谢你阡陌!”云墨染连声称谢,接着却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阴阳人?不就是两性畸形?那么他是真畸形还是假畸形呢?不知是否还来得及通过手术矫正……
沉吟间,阡陌已经将她带到了映飞所在的房间。看到映飞正挣扎着起身,云墨染忙上前相扶:“映飞,你怎样?”
“我没事。”映飞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里的神色同样有些异样,“姑娘你呢?”
云墨染摇头:“我也没事。此地不宜久留,其他事情回客栈以后再说。”
二人相互搀扶着出了门,正要往外走,赫连苍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云墨染,你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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