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蘅卿愣了一愣,随即带着簪子回身出去,纾扬了扬眉,也陪着徐蘅卿一道走了。
徐绸珍见朱颜执意要救人,无奈地叹口气,挪到女儿身边,“这恐怕是乌头中毒,还不深,应当可以救回来……”
“娘……谢谢你,我代白蘋谢你。”
乌头有川乌、草乌等分类,有回阳、逐冷、祛风湿的作用,能治大汗亡阳、四肢厥逆、霍乱转筋等症,但服用未经炮制的乌头,只要很少量即可引起中毒。中毒症状也多半与白蘋表现的症状相符,可是,白蘋不过是个小丫鬟,怎么会有人要下毒害她?
或者,是病后服药出现了差错?乌头与贝母、白芨、半夏、瓜蒌还有麻黄等物若是共同煎煮,多半也会引起中毒表现,似乎这一点理由更能够让人接受。
但现在救人要紧,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朱颜伸手将头发笼到胸前,微微抬手,“二舅母,府中是否有绿豆汤?”
“绿豆汤……?自然有。”今日设宴,席间一道甜汤自然便是绿豆汤,怎会没有,“青蘩,去厨房取些来——”
一语未了,袁宣清果然来了,听到要取绿豆汤,不禁愣了愣,“什么病症要用绿豆汤治疗?”
周围的夫人们全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蓝衫青年,之前便听闻白浪镇边家来了个京城的公子,今日一见,原来是这等风姿卓荦。
“袁公子,朱颜才浅学疏,不能治好这位白蘋姑娘的病症,只得冒昧请求公子为她诊治。”朱颜敛袖颔首,并不抬头看他。
“朱姑娘,徐小姐已经将此事告知与我。”他缓缓走近了几步,看了看白蘋的症状,压低声,“这只怕是乌头中毒,这位姑娘刚才可服过什么药物?”
“不知。”朱颜回头想寻找方才将自己带过来的那个小丫鬟,但围挤在门外廊中的夫人丫鬟太多,刚才那丫鬟娇娇小小的身子,一时间哪能找到。
袁宣清见问不出结果,“先救人吧。不久前见过这位姑娘,似乎并无病痛,想来中毒也时间甚短,朱姑娘是否想过吐法?”
“吐法……”朱颜沉吟不语,口服乌头中毒,这个病例如果搁现代,第一自然是立刻送去洗胃输液,若是只用吐法,不知白蘋的身体可还支撑得住?
“二嫂,还有几位夫人们,白蘋丫头应该不会有事,且到外间候一候,留下一个粗使丫鬟看护便好。”徐绸珍也赞同用吐法救急,但怕门外的夫人们受不了,只得先让她们回避。
朱颜已经唤了一个小丫鬟过来,“扶住白蘋,让她的上半身探出榻外……”说罢,朱颜取出帕子包裹住自己的手指,扶住白蘋下巴,便打算探入。
“燕子,我来。”徐绸珍从她手中夺过帕子,疼惜地摇了摇头,“你与袁公子也出去吧,又不是什么好看的。”
朱颜微微抿唇,不就是催吐嘛,这母亲也着实太小看她了,当年一个脱疽都没将她恶心得吃不下饭,区区吐法能怎么样呢?不过念在徐绸珍也是好心维护,便站起身,缓步到了廊外。
“朱姑娘,依你看,白蘋姑娘是如何中毒的?”袁宣清依稀记得,刚才邀朱颜在花园中相见,白蘋似乎就是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如今白蘋出事,朱颜应当最清楚才是。
朱颜沉吟,抬头打量着这仆役居住的院子,里面布置虽然没有他处高雅,但也显得简约得体,干净整洁。院中也是一株高大的紫薇树,白色的,皱皱巴巴的花瓣雪片一般款款飞落,在地上铺了密密匝匝一层。
“或者是有人蓄意下毒,或者是煎药时配伍不当……公子以为,会是有人蓄意毒杀吗?”朱颜越说声音越低,听到里面传来令人不忍听闻的呕吐声,便叹口气,走到紫薇树下,任由飘飞的花瓣落在披散的长发上,“我与白蘋虽然才相识不过几个时辰,却也觉得她为人可亲,怎会被人惦记着毒杀……?”
袁宣清看着她在花下的背影,白色的衣衫与白色的花瓣相得益彰,唯有袖边一点祭红的色彩提醒着人,这个丫头是个见惯了生死病痛的医者,可不比一般的娇弱姑娘。他暗自摇头,毒杀这种事情,有的时候仅仅因为这丫头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或许就会难逃一劫,朱颜太过单纯了些……
“或许,不过这些是官府想的事情,我们是医者,只要记得救人就好。”
朱颜回眸轻笑,点了点头,“也是。”
“徐夫人,刚才在下听闻朱姑娘要人取绿豆汤来,可已经拿来了?”袁宣清对白蘋中毒也十分好奇,探问地看着蔺氏。
蔺氏面色如常,只带着些淡淡的焦急,毕竟只是一个小丫鬟罢了,若真死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不过,看她的面色,应该此事并不是她所为。
“已经命青蘩去取了,袁公子莫急。”
“夫人,待绿豆汤取来,那位姑娘情况若是好转,便给她喝一些。之后便用两份甘草,茯苓和绿豆各一份,煎药给她服上几剂,应是无碍。”
朱颜入神地听着,忽然又觉得一点令人不舒服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抬头去寻时,人群中又没人看着自己,不禁轻轻叹口气,“但愿白蘋姑娘不要有什么事情……”
正出神,眼前明灭的花影忽然被挡住,抬头见是袁宣清将那支蝶簪递到自己面前,“朱姑娘,人命关天的事情,只要你说一句,在下哪有推脱不来的道理,何必还要出示信物,徒教别有用心之人留意。”
“……的确是我一时失虑。”朱颜接过簪子,小心后退两步,报以歉疚的一笑。她一动,肩上和头发中缀上的花瓣纷纷落下,美得不可方物。
“朱姑娘,在下不宜多留……有一言,”袁宣清环顾周围,见有几个夫人正盯着他们看,也退后了一些,“白蘋姑娘之事,多半是有人相害,你若真想救她,绝不能将她留下这府中。”
朱颜眨了眨眼,“真有人要害她?那……我求舅母让她去我家中养病?”
“……这样也好。”袁宣清略无奈,自己的意思,分明是让她知难而退,不要将自己也搅进这一趟浑水,“不过姑娘人事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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