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无奈地叹口气,这丫头总有一日要把自家姑娘卖了的样子啊,回头见袁宣清已经神定气闲地坐下了,暗自磨磨牙,也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朱颜还以为公子已经回京去了,想不到还羁留在这小小江村。”
“姑娘生父真是矩之先生?”袁宣清紧紧锁住她的眸子。
“是。”朱颜答得不带一丝犹豫,尽管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朱颜,但她可以确信这具身体的父亲便是前朝旧臣朱衡。至于说谎,真当她还是原来那个娇弱的小姑娘?说谎有什么不会的,她也当了小半年的医者,难免为了病人的情绪考虑隐瞒些许事实,难道这还不会?
袁宣清见她神色没有丝毫不妥,反倒起了些狐疑,按理一个姑娘家被人这样怀疑,不是应当有些委屈,又有些惊讶吗?怎么她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这么问?
朱颜自顾自地啜了一口茶,挑挑眉,“公子的问题问完了,我能问公子一个问题吗?”
“哦,姑娘请说。”袁宣清意外地看着她,如此伶牙俐齿,怎么可能是原来江村传言中那个娇美柔弱、能诗会画的落魄小姐朱颜?
“公子为何在此?”朱颜抿唇,静待回答。
“听闻姑娘与纾小姐有一面之缘。”袁宣清的回答离问题很远,朱颜却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是为了靖公子?”朱颜将茶杯放回桌上,抬眸看着他莫测的眼。
袁宣清反倒觉得与她这样对视不妥,一敛眉,目光落向了别处,“姑娘想必也已知晓,纾小姐便是前朝流散的公主纾忧。”
朱颜抿了抿唇,她自然猜到了纾的身份,但没有听到她亲口承认,朱颜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敷衍地笑了笑,“听闻前朝纾忧公主在战乱中失了踪迹,公子如何能够认定纾小姐便是那位小公主?”
袁宣清略向前探出身子,一双眼带了些奇异的色彩,“姑娘或许不知,我交给你那本书中提及护送小公主与小皇子逃离兵乱的人,便是矩之先生。”
朱颜没说话,手边杯中的茶水却漾起一丝涟漪。
袁宣清总算在她眸中看到一瞬的失神,满意地坐回去,神定气闲地为自己重又斟了一杯茶,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姑娘过分平静的神态,总想见她失态的样子。
“……公子想说什么?”朱颜声音微哑,觉得此人真是越来越难让人摸透,越发生出戒备之心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挪。
“也没有什么,倒忘了说正事。”袁宣清玩味地看了她一眼,“你那二舅舅招了靖为婿,自然会害怕招来祸患,因此特意下了帖子留我在这里赴宴,好通过父亲的口转告皇上前朝皇室遗脉早已没有相争天下之心。”
朱颜垂下头,心中微微发凉,这样的话,袁宣清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时候才明白徐绸珍为何三番五次地阻止自己与他过分接近,让自己远离京城……如此交织着权力的事务,以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只怕被人吃了连骨头都难寻。
“朱姑娘……”袁宣清见她不说话了,觉得她到底是个小姑娘,或许自己话说得过了,正打算安慰几句,外面忽然乱成一片。
朱颜得了机会,立刻回身出屋,不想被关河拦下,“朱姑娘留步,没有公子的吩咐,在下不能放你出去。”
“姑娘!”白蘋似乎十分焦急。
“你让开!”朱颜咬着唇,回头恨恨地瞪了袁宣清一眼。
袁宣清无奈一笑,“放她出去。”
朱颜快步走了出去,见白蘋还有刚才那让自己回避的妇人立在廊中,一脸焦急。
妇人上来拉了朱颜,“表小姐快过来,小姐方才一阵头晕,妾身想着表小姐正是声名在外的医者,倒是方便。”
进了屋子,徐蘅卿似乎已经无恙,眨着一双描画得迷人不已的凤眼,看着朱颜直给眼色。
朱颜自然知道她是因为有了身孕,有好半天没吃东西,这才会头晕,便装模作样地诊了脉,看着那妇人,“蘅表妹只是有些饿了,为她取些不会化了唇上朱红的东西来垫垫肚子便好。”
“好,多谢姑娘。幸亏姑娘诊了出来,没事就好,不然一会儿拜堂的时候出事,那可就不好看了。”妇人听说没大事,眉开眼笑地亲自去取早已备下的糕点。
徐蘅卿见周围暂且无人,拉过朱颜,轻轻笑着,“颜表姊,多谢你,多谢你。”
“没事,你乖乖待在这里,我叫白蘋进来陪你。”朱颜方才落荒而逃,现下静下来一想,袁宣清应当还有别的事情要说,既然自己已经被动地扯了进来,再逃也无用,总不能再装一回失忆吧?
把事情向白蘋交代了一番,白蘋喜上眉梢,姑娘终于是开窍了,竟然知道主动去寻人家公子了!
朱颜看着她那个表情,就知道她多半又想得原来,无奈地笑了笑,便推门出去。
经过徐家两姊妹,直接略过了她们的表情,正走着,却觉得脚边一绊,立刻意识到是徐杏芳所为,急忙打算扶着过道稳住身子,偏偏那边徐菱芳“不小心”也摔了下来,将一旁的花架撞到,直直向着朱颜砸过来。
朱颜重心不稳,还要躲过花架,正在叫苦,倾斜的身子忽然被人扶住,脚一使力,才发觉一阵钝痛传来,身子又是一软,这回直接被人紧紧抱住了。
侧头看到那一袭蓝衫映入眼帘,一时只觉大脑短路,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袁宣清抱住了,立刻要推开他。
“阿颜,别动,你脚踝有伤,不知是崴了还是折断,且别乱动。”袁宣清不放手。
朱颜再开明,终究未曾与男子接近过,立刻飞红了脸,又真心担忧自己的脚踝会不会是骨折,真不敢乱动,偏偏他还用这么亲密的称呼,分明是要将自己扯进流言蜚语的中心,不禁恨恨地抬头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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