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伏在几上,一双眸子闭着,唇已经被咬到没有血色,偏偏足踝上那种又酸又痛的感觉还在顺着已经麻木的小腿一阵一阵地传上来,她一双手紧紧攥着衣带,已将丝质带子的经纬绞出好几处松弛来。
一边尽力忍着,一边还暗自埋怨,怎么就没有什么麻醉的药剂可以用呢?不过用麻醉药本来就是个技术活,少一点效果不好,多一点……若是局部麻醉还罢,若是全身的,那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就算她手头真有这东西,只怕还是不敢用。
“阿颜,再忍一忍。”袁凛也不比她好受,一边要制住她本能地躲避的腿,一边还要亲手给她划破皮肤放出瘀血,看着汩汩流出的血浸透了一块又一块纱布,只能狠下心加快手下的动作。
“没关系……”朱颜的声音微微带哽,但还是尽力撑着,一边伸手去寻刺在小腿上巨虚穴附近的长针,将它们刺得更深一些,借以抵抗疼痛的侵袭。
好容易将瘀血放尽,袁凛稍稍松了口气,取了些伤药敷上,恰好上回给廿四医治时多了些,不想这一次竟能赶上急用。
“结……结束了?”朱颜将头略略抬起一些,整条腿还是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轻轻一挪还是会勾起钻心的痛楚。
袁凛见她鬓边全被汗水打湿,眼眶通红,偏偏还忍着不愿哭,急忙替她将小腿上的针拔了,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阿颜,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
“宣清……”方才强忍着倒还好,现下被他这一抱,又一声安慰,朱颜眼眶一热,霎时落下泪,埋在他怀里含糊不清地喊痛。
“阿颜。睡一会儿罢。”虽然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用药将她迷晕,先睡上一会儿,醒来之后自然不会再这样痛苦,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药的方子里多半是有毒的东西,用了到底不好,袁凛还是打算哄她睡下。
朱颜几根神经还绷得紧紧的,一时半刻什么都不记得,他说什么。便乖乖地应了,任由他将自己抱起,一手拽着他衣襟,一手握着袖子拭泪。
还没走进里屋,那边苍耳依了严行的意思备下热水,一心一意地等着朱颜去沐浴,不想等到水由热变温,还是没见着朱颜影子,便匆匆忙忙跑进后头的别院里头来问一问,今日到底还洗不洗了。
谁知道一推门进来。便看见几片沾满了血的纱布在地上堆着,一旁的几上一排银亮亮的针刀,心里已是吓了一吓,一抬头又见朱颜窝在袁凛怀里拭泪。虽然想不明白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家那风_流的公子妾室众多,她看得多了自然也懂些事,小脸一红,摔了湘竹的帘子,回身就走。
朱颜愣愣地望着那小姑娘跑出院子,一身绿衣服迅速飘出了院落。这才记起自己方才是要去沐浴的,方才痛得厉害,早已将这件事忘了干净。
“我……我还要去沐浴……”朱颜眨了眨眼,她已经四五日没有好好清洗。虽然那山涧附近不甚炎热,但还是让人难熬。
“你的伤口才处理过,沾不得水,别去了。”袁凛淡淡拒绝,抱了她仍旧往里间去。
不过才踏进里间,杏叶便急匆匆地赶来了。方才苍耳慌张地去找她,将屋内的情形说了一遍,她也误以为两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急急忙忙就闯了进来。
“又怎么了?”袁凛蹙起眉,他从京中一路赶过来也乏得很了,现下只想与朱颜静静待一会儿,偏偏还不得安宁。
“那个……那个……”杏叶见两人面色尚可,不是争吵,也不见什么尴尬,脸上下不来,嘴里也翻来覆去就是这个那个的,嘀咕个没完。
最后还是朱颜看不过去,轻声替她解围,“杏叶,你扶我去沐浴吧。”抬头看了看袁凛,不待他再次拒绝,轻轻笑了笑,“放心,我不会沾湿伤口的,好不好?”
袁凛这回依言放下了她,拍一拍她的后背,“那我将这里整理一下,你去吧。”
“好,你也休息一会儿。”朱颜这才绽开一个笑,虽然扶着杏叶走一步仍是痛得眉梢直跳,但心里却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小姐,方才你们……?”杏叶见走得远了,这才悄悄探问,她之前分明听闻那位京城的舅公子为人极好,他的姐姐也是个随和的人呀,怎么亲眼一见,觉得他带着点逼人的气势呢?
朱颜抬起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角,笑着宽慰,“别担心,我的足踝扭伤了,宣清他略看了看。”
“……略看一看?”杏叶吐了吐舌头,这满地沾了血的纱布,又是长针又是尖刀,哪能是略看一看呀?这小姐也真不愧是敢动手杀狗的。
一扭头见朱颜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只顾抿着唇笑,不禁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原来是她足踝上的绷带末打了个蝴蝶结。
杏叶忍不住笑出声,“噗,舅公子倒是会玩,打个绷带还这么好看。”
朱颜仍是抿唇不语,方才痛得厉害,倒没理会袁凛的动作,不想他还特特打个蝴蝶结,真把自己当小姑娘吗?
“唔,朱小姐,杏叶姐姐……”苍耳从后面追了上来,气吁吁地说着,“我家公子说,那些水本就是从后面的温泉里引来的,既然冷了,不如朱小姐直接往温泉中去……还可以同那位袁公子一道……”
“不用不用,他不洗……!”朱颜脸一红,什么一起洗?还有,严行怎么会出这种馊主意,苍耳这个小丫头到底把刚才的事情说成了什么样子?
苍耳扁了扁嘴,觉得她拒绝这个主意实在是可惜,遗憾地嘀咕了一句,“诶,我们公子就喜欢和几个姑娘们一起洗呀……”
杏叶也跟着红了脸,这种事情哪是女孩子听得的,急忙唤苍耳,“这样也好,你快去将我家小姐的衣裳拿了过来。”说罢扶着朱颜火急火燎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