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以前欠的会慢慢补上,更新不定时
袁凛揭开帘子,缓步走入廊中。
周围俱是夹竹桃繁密幽绿的狭长叶片,在夜风中影影绰绰地晃动。
袁凛独自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道白影落在身边,才低低叹息。
“阿颜就在里面,带她走罢。”袁凛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转身离去,再不回头看一眼。
永无目送他消失在转角处,才提步进屋,就着月光打量埋在床榻间好睡的女子。
自从江南之时大意教她被人劫走,他已有数月没见到朱颜。
她的面颊明显有些瘦削,脸色在月光中衬得异常地白,一头长发凌乱,随意地铺散在被褥间,随着被上的褶皱起伏。
“阿颜……”永无低声喃喃,俯身想将她从床榻上抱起。
但她身上的被子一落,立刻露出毫无遮蔽的身子,在月光下泛起一层微腻的柔光。
朱颜感受到凉意,向着身边缩了缩,轻蹙了眉头软语呢喃,“宣清……别动,我很累了……”
永无面色一滞,这样的情形,这样的话,不用想也知道方才发生过什么。
但他并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今日的布局虽巧,可瞒不过袁牧多少时间,若是羁留太久,他们可就走不脱了。
永无拾了一旁掉落的衣衫将朱颜裹起,低声唤她,“阿颜,醒醒。”
“……嗯?”朱颜花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他的声音,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紧衣襟,往床内缩,“永无?!你怎么来了……?”
这里可是甲子园,道路错综复杂,间有机关,没有人指引,他怎么可能进得来?
“阿颜,跟我走。”永无没时间同她多说废话。也不问她究竟答不答应,抱起她从窗口跃出,“今夜就离开京城。”
朱颜心中微沉,方才袁凛来寻她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一丝动荡的意味,此时永无来带她离开京中,无疑坐实了这个猜测。
“永无,究竟发生了何事?”听他那种肃然的语气,朱颜知道今夜离开京中已成定局。但她怎能就这么走了?袁凛连一句话也没有,就要赶她走了么?
“待到了江南,再与你分说。”永无抚了抚她的额角,“听话,闭上眼。”
“……我想见一见宣清。”朱颜听话地阖上眸子,但随即又睁开了,一手攥着衣襟,一手拽住永无衣袖边缘,“我还有话想同他说。”
永无沉默,再脱下去。他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可这一次分别,也不知她同袁凛还能不能见面,于情于理,他们应该见一面,把话说清。
“永无,那边……”朱颜看出他情绪松动,攀着他的脖子蹭上去撒娇,“他一定在书房里……我就去见他一面,立刻就跟你走。”
她已经答应过袁凛等着他,那时就猜到了他又要将自己送走。可实在没料到这么突然,她还有几句非说不可的话。
永无顺着她的指示转进另一侧狭小的院落,里面的夹竹桃比别处都盛,几乎将道路都遮断了。
还没拨开密密丛丛的枝叶。屋内的声音已传入耳中。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欢快娇俏,带着十二分的喜悦。
永无步子一顿,隐在浓密的叶影中没有走出去。
“……是竹枝。”朱颜听出了那女孩子的音色,胸口微微发紧,她在甲子园中待了半月。竟不知道竹枝也在此处,袁凛也从未向她提起过。
“那日公子离开府中,竹枝不仅为公子暗中接应,还跟随公子来到此处,不离不弃,可公子到这会儿才愿意见我呢。”女孩撒娇的声音很软,带着几分责怪,又带着几分得意。
朱颜紧抿了唇,屋内的灯影从夹竹桃狭叶的缝隙中透出,显得有些刺目,令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眸子。
这话听竹枝说的,有恩有义,真是令人动容,这样看来,反倒是自己多余了,对袁凛来说,她只是个需要保护的累赘。
若不是她违背约定返回京中,若不是她任性投河,事情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永无,走罢。”朱颜轻叹,若是不想给袁凛再添麻烦,她还是快些离开才好,“……我回江南等他。”
“好。”永无犹豫了一下,没忍心将实情告知她,“这就走。”
可才走了一步,屋内又传出更欢快的娇笑声,撒娇的味道愈浓,“公子不去陪着那朱氏颜女么?听闻她病得不轻,难不成已经病入膏肓,没的救了?否则公子又怎会想到竹枝?”
永无拧眉,他一点没听闻此事,不禁伸手探了探朱颜额头,确定她没有热度,才低声询问:“阿颜,你此前……”
“别问……”朱颜摇头,腾出手将衣襟系上,挣出他的怀抱,扶着枝叶走近几步,“她知道的太多了……我想听听宣清怎么答。”
她那日逃出袁府时受了寒卧病,因不能服药才会拖了大半月,前日刚好,这件事情怕是连关河也不清楚,竹枝怎么就知道了?
“目的已到,再不需以她胁迫朱氏,我遣人送她回江南去了。”袁凛说得很平淡,但确乎是他的声音。
竹枝笑得很大声,伴着一串节律齐整的敲击声,似乎是瓷杯轻磕在几面上的声音,“公子不是常以为,将人杀了才是最保险的?”
“留她一命,不致朱氏中途倒戈,你若觉不妥,待尘埃落定之后再遣人取她性命也可。”
永无轻轻扶上朱颜微颤的肩,他知道袁凛不会当真这样想,但……太足以乱真了。
“……呵,像纾姐一样么?”朱颜扶着枝叶的手渐渐收紧,生生将一截枝条折断下来,沉重地落在地上。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当初软硬兼施逼着她喝下安胎的药物,为了保住腹中胎儿,任由她病得几近虚脱也不用药医治,现在,却又轻而易举地说要自己的性命?
而且,不到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在床榻上那般缠绵,他何其寡情……
“走罢……”朱颜阖眸,将面前朦胧的灯光掩住,再不看一眼。
斑驳的灯影映在她面上,永无清楚地看到她面上一片水光,顺着瘦削的下巴滴落下来,折出一线明亮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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