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判在紫苑的搀扶下从疗伤的密室出来,缓缓朝着业罗主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业罗弟子门人过来行礼,刚开始他还点头示意,勉励几句,但后面见的人多了,便干脆面无表情,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倒也更为这外道圣使的身份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威严。
一刻钟后,顾判来到已成一片废墟的主殿前,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业罗法王站在大战后完好无损的那方白玉高台中央,背靠一道冲天而起的白色光柱,光柱之内隐现一尊虚幻不实的古朴石碑。
乾长老位于法王身后,双手捧着一只方盒,两眼微闭,表情肃穆。
在高台下方,所有业罗弟子门人都盘膝端坐,最前面是左右使和长老护法等高层,后面则是普通弟子,以及此次刚刚进入秘境的天机府武者。
顾判从高台上收回目光,看了眼紫苑不施粉黛的娇嫩面庞,语气平缓道,“观摩石碑的时候,离得远近有什么影响吗?”
紫苑道,“以属下上一次观摩石碑的经验,只要在这道白光笼罩的方圆二十丈范围内,无论站在何处都没有影响。”
“是这样啊。”顾判微微点头,却还是抬脚向前走去,“不过我习惯离得近一点,这样也许能看得更加清楚。”
紫苑紧紧跟上,扶着他穿过人群,直接来到了高台之上,石碑正前,才算是真正停下了脚步。
业罗法王微微颔首示意,随后乾长老踏前一步,看着下方的人群朗声说道,“时辰已到,碑影将现,诸位同门必须要将老夫之前再三强调的事情谨记于心……尤其是谨守灵台一点清明,莫要让碑影内隐藏的某种力量侵入身体,一旦接触到它陷落进去,将永远都无法摆脱痛苦的折磨……”
“法王与我亦会游走于场间,争取能把即将陷入的弟子唤醒,但外力不可依仗,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你们自己谨守本心、灵台清明。”
“此外,碑影降临之后,各人所见多有不同,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尤其是第一次面见碑影的同门,初次灵机一动的选择最为重要……”
虽然在疗伤时已经听了不止一遍,但顾判还是认认真真听了下去,直到乾长老说完之后才缓缓盘膝坐下,面对着那道白色光柱中的石碑虚影晋入到入定之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光柱内的石碑虚影也变得愈发凝实起来。
顾判按照业罗法王之前的提醒,小心翼翼地运转起天地无极玄心正法,希望能够与之生出感应,将这部几乎从未显露于人前的业罗秘法映入自己眼中。
忽然间,他眼前一花,不见了那座白玉高台,也不见了冲天光柱,还不见了光柱中那尊石碑虚影。顶点小说
呈现在他眼前的,唯有一片黑暗。
这充斥了他全部感知的黑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确实很不对劲,甚至让他生出了相当熟悉的感觉。
直到片刻后,他“看到”了从自己脚下延伸出去的一条晦暗小径。
“这是……我这是真的日了狗……”
“计喉,我甘霖凉啊……”
顾判不由自主捏住了自己的眉心,无法用语言表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如果没有在做梦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业罗秘境最核心,也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视察观摩碑影的降临。
但是,现在这又是一个什么鬼!?
难道业罗秘境其实和计喉曾经是一家人?
这个推测实在是太诡异了,诡异到了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程度。
毕竟按照他现在所掌握到的情况,不管从什么角度去看,万载之前的业罗三圣都不是计喉能够比肩的存在,所以说凝聚了三圣心血的业罗秘境怎么可能被计喉鸠占鹊巢,直接占领核心区域?
“终于,联系到了黑山君。”
悄无声息间,顾判的眼前显现出一团静静燃烧的篝火,耳畔响起如夜风拂过的晦涩低语。
呼……
他呼出一口浊气,毫不掩饰自己极度不耐烦的情绪,“我现在很忙,就先挂了吧。”
但是,他无奈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挂断电话”,因此只能耐住性子,语速飞快说道,“我现在真的很忙,圣君如果没有要紧事情的话,最好过段时间再与我联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计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不复之前恢弘浩瀚的震荡,“黑山君重创了业罗门徒,吾刚刚亦不惜代价击伤了千羽湖主,此时正当是吾等联手,千里奔袭,直指要害之最好时机,若是任由他们恢复完好后意图报复,吾等将面临更加艰难的局面。”
顾判瞬间收敛一切情绪,甚至将已然开始降临的碑影都暂时抛之脑后,深吸口气道,“你打算怎么办,要知道经此一役,他们绝对会缩回千羽湖深处,置身于属下异类的重重保护之下,吾等若想趁它病要它命,有两个问题不得不提前考虑。”
“一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以那两个家伙的实力层次与万载积累,想必恢复速度不会太慢,所以说战机稍纵即逝,我们若是去的稍晚一点,面临的可能便是以逸待劳的两大强敌……”
“二是实力对比问题,说句不太中听的话,虽然吾还能招呼一两个帮手助阵,但是计圣君你,恐怕还是光杆司令一个,而且是负了伤的光杆司令,如此对上整个千羽湖的异类,你觉得胜算几何?”
“他果然找了帮手,就是不知道是红衣,还是其他吾所不知道的存在……”
一片死寂的荒郊密林深处,橘黄色的篝火明灭不定,计喉闪过如此念头,却是更加坚定了心中愈发森寒的杀机,随后缓缓说道,“吾这里也有些许属下可以出战,黑山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顾判将右手置于背后,摩挲着拇指上那枚冰凉光滑的扳指,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神秘气息融入自己体内,片刻后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道,“圣君所言极是,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一致,那便事不宜迟,我们在何时何地汇合,又该怎样攻入千羽湖中,圣君经验丰富,所以还需要劳烦圣君抓紧时间列一个计划出来。”
“五日内,吾等在千羽湖东岸百里外集合,若有变化,吾会再次通过它与黑山君取得联系。”
计喉的声音迅速衰落下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橘黄色篝火消隐,黑暗迅速退去,顾判看着再次占据视野的白色光芒,心中一动,忽然发现了一个相当诡异的情况。
那便是这次计喉离开后,似乎走得并不彻底,而是被不远处的淡淡白光截留了些许的篝火光芒,还在他的身前静静燃烧。
下一刻,白光倏然化为无穷无尽的血色火海,汹涌澎湃席卷而来。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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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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