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
苏幕楌安静坐于书桌之后,正执笔认真写着什么。叶媚生就站在他旁边,一身碧绿色宫装。头发是宫女常梳的发型,一手提着袖子,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研着墨,小嘴因为不满嘟得老高老高的。
用苏幕楌的话说,因她早上帮他束发未成功,耽误了他宝贵的时间,现罚她呆在上书房替自己研磨。
未央安静候在上书房门口,再是几名小宫女与太监,气氛安静而和谐。叶媚生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胳膊,小声嘀咕:“也不知花公公死到哪里偷懒去了。”
“他替朕办事去了。”苏幕楌自然答到。又看她一眼。“若是累了就歇会儿吧。”
“那我出去歇会儿。”叶媚生提步就准备逃。
“想出去就继续研。”苏幕楌头也不抬。
叶媚生停下脚步,回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后者却依旧自顾自埋头写着东西,看都没看她一眼。
叶媚生瞬间泄了气,只好一脸无可奈何的退了回去。墨是不想再继续研了,索性低下头看他写的字。
不比上次的正楷,这一次他写的是草书。?飞凤舞的,很漂亮的一手好草书。只可惜草得太厉害,三个字有两个她不认识。
不过,叶媚生一手撑着下巴。目光由纸上移到他握笔的右手上。看着他修长手指握着毛笔缓缓移动,在洁白纸上写出那些漂亮的文字,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叶媚生看着他认真书写的模样,看着看着,不由得想起苏昭颜说他小时候功课不好,被教书的夫子画八字胡一事来。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脸,想象着他的鼻子下方长出两撇胡子的模样,硬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幕楌伸出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推到一边:“别老盯着朕傻笑。”
叶媚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家伙也太可恶了。不让自己出去也就算了,连看看他写字都不行。就这样闷在这上书房,还不得闷出毛病来。
眼角注意到一旁倒挂着的支支毛笔,眼睛一亮,悄悄伸出手取下一支。又从旁边抽出一张废纸来,摊平,嗯,她也来写点东西好了。
可是,写什么好呢?叶媚生斜瞄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写他的名字好了。刚准备落笔,又停下,想起上次再邕城写他名字时,被他嘲笑的样子,泄气地用手撑着下巴。
写字肯定是不行的了,她那几个毛笔字也确实是拿不出手。不如画点什么吧。画什么好呢,叶媚生又侧头看了一眼苏幕楌,他长得这么英俊肯定是画不出来的,不如……眼前一亮,不如画只乌?好了。
呃……
她可不是因为苏幕楌而联想到乌?,而是因为她以往在学校的时候,经常画乌?贴在同学的后背上,技术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虽然硬硬的圆珠笔换成了现在这只软绵绵的毛笔,但本质上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想到这里,收回撑着下巴的手,毛笔一端立即在她鼻子下方画出一撇胡子来。叶媚生没注意,低头开始认真画起乌?来。
好半响没有听到动静,苏幕楌不由得好奇地放下毛笔,探过身子,看着纸上那黑糊糊的一团,皱眉问道:“你在画什么?”
“啊?”叶媚生一惊,赶紧收起毛笔,笔尖再次碰到她鼻子下方的另一端,活生生一绰八字胡就这样出现在她脸上。
前面守着的未央噗嗤一笑,苏幕楌看他一眼,又继续研究叶媚生的画去了:“你这黑糊糊的一团,到底画的是个什么东西啊?”
叶媚生同样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大作,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因毛笔沾太多墨汁的缘故,乌?画得有些圆头圆脑的,背上亦是黑一跎白一跎。不仔细辨别,真的很难看出这黑成一团的物种原本属于乌?家族。
“是乌?。”叶媚生好心解释,又用毛笔把乌?的头再伸长了一点,企图让它看起来更像乌?一点。
“你这确定这画的是乌?,而不是一堆石头?”苏幕楌怀疑。
“肯定是乌?啊。”叶媚生一脸肯定。“就是……就是长得胖了一点,应该要减肥了。”
苏幕楌一脸的忍俊不禁,抬起头:“暂且算是乌?吧,不过你画乌?……”注意到她嘴唇上方画着的小胡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身子也一抖一抖的。
叶媚生被他笑得奇怪,一脸无辜地凑近脑袋:“你得甲吭了?抖得这么厉害。”
苏幕楌见她这一脸的无辜,还两眼瞪得大大的瞧着自己,再配合嘴唇上方的小胡子,越发笑得厉害。
叶媚生有些生气了,狠狠一拍桌子:“苏幕楌,我画的乌?有这么好笑吗?”
未央已经走了过来。不动声色的递过来一方小镜子,示意她照照。另一只手顺便取走了书桌上已经空了的茶杯。
叶媚生疑惑地接过镜子,往镜中一瞄,双眸骤然睁大,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还怪毛笔:“这个死毛笔,怎么画我脸上去了?”说罢,丢掉毛笔准备出去找水洗掉。
外面已经传来小太监尖声尖气的声音:“太后驾到!”
未央握着茶杯的手一滑,茶杯差点就这样摔倒在地。被苏幕楌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问了一句:“怎么了?”
未央没有回答,低着头退到了另一边。叶媚生没法再出去了,也只好硬着头皮退到了一边,拼命低着头。
太后不一会儿便进来了。她衣着依旧很朴素,深一色的紫色调,身后跟着几名恭敬的太监宫女,不苟言笑。
苏幕楌已经起身迎了上去:“见过母后。”
太后看了一眼上书房候着的奴才,声音带着诧异:“皇帝身边就这么两个伺候的人?”
“朕不喜欢人多,便命他们去、随花公公一起去准备朕今晚的生辰宫宴了。”苏幕楌解释。上书房除了叶媚生与未央,就只剩下门口守着的几名小太监宫女了。
生辰宫宴?叶媚生一惊,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苏幕楌,今日竟是他的生辰?怎么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呢?难怪他今日没有上早朝,还好心情地把自己也拉来了上书房,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准备,怎么办?
“哀家今日过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太后答。
“母后请这边坐。”苏幕楌让开路,又吩咐一旁候着的小宫女。“上茶。”
“不必了。”太后阻止。“哀家说几句话就走。”
“母后请讲。”苏幕楌的语气再也没了以往的生硬,母后母后的叫得十分自然。
太后点头:“以往因先皇仙逝,皇帝一直说不必铺张浪费,但今年离先皇仙逝已经过去六年了,照理说,陛下生辰这样大的事,是再不能从简的了。”
“母后说的极时,儿子已经交予皇后全权办理了。”
“月逢做事,哀家当然放心。只是……”太后顿了顿又道。“听说,皇帝从宫外带回来一名女子,若是皇帝觉得合适的话,不如趁今晚晋个位份吧。”其实,这才是她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吧。
叶媚生与未央的身子均不由得一直,心中各有千秋。
苏幕楌终于不悦的皱了皱眉:“儿子带她回来不过是留在身边伺候罢了。”
“哦。”太后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又朝四周看了看。“她现在可在上书房?”目光却是自然而然落在一旁的叶媚生身上。呆记巨扛。
未央察觉到她看过来的目光,垂在两边的手慢慢紧握成拳,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媚生,还不快过来见过太后。”苏幕楌尽量语调平缓。
叶媚生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来,跪下身子,恭敬磕了一个头:“奴婢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太后道,又说。“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叶媚生有些为难,这要放在平常还好,可今日自己这张脸……可她更不敢反抗,只得皱着眉头缓缓抬了抬头。
太后注意到她嘴巴上的胡子,轻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哀家最近听说皇帝自回宫后便很少去后宫嫔妃处,却是日日歇在怡和殿。”顿了顿又道。“既是皇帝自己带进宫的,哀家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还请皇帝记得,君王之爱,乃雨露均撒,这才可泽陂苍生。”她说这些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叶媚生身上,口气云淡风轻。
“是,母后说得极是。”苏幕楌语气恭敬,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朕才回宫,还有很多国事需要处理,所以,自然怠慢了后宫一些。”
“皇帝既能将国事交给关将军出宫那么久,相信他们也是能处理好的。”太后不动声色地笑了一笑。“后宫之事,我一个做母后的也不便多管。只是这事若是传出去,让朝中大臣知道了总归是不好的。皇帝自己也想想,哀家有些累了,先行回宫了。”
“恭送太后。”
太后就这样带着她那一群人来了,淡淡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又走了。上书房的气氛却再也不似刚才的活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