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娴用他用的极好,陈元龙此人虽然不满吕氏父女的作派,然而,真的有一颗农心,他也真的在做实事。并未误事。他不肯说,是对吾不信任。”曹操道:“怕此粮种吕氏严密控制,吾若不得,必会让他毁之。他是爱农之人,焉肯从?在他心里,这是大事,与他想投的立场是分开的。”
郭嘉一听便明白了,倒是叹服陈元龙的为人了。
“只恐他对刘备也是如此,”曹操倒笑了,刘备与自己若一个待遇,倒是好笑了。
“图吕之人,曹刘有何区别?”郭嘉道:“他要保住这些东西,不想让这些做为争斗的筹码。他是想要保它们下来,无论它们在哪里生根,都将真正的推广开,然后成为百姓的碗中食。”
曹操对这个陈元龙也有几分欣赏了,笑道:“可他小看了操与刘备。奉孝,此人,早晚恐被吕氏所得。”
郭嘉笑了,道:“嘉以深以为然。”
“他虽处处寻隙,不太安份,然而,对粮种一事,他百般筹谋,终没有说此事,可见他心里深处,是信任着吕氏的。信任他们会推广开这些粮种,不会叫它们失败。”曹操道:“奉孝啊,此父子二人,的确不可用了。”
“吕氏内部无隙可图,”郭嘉道。除非以后这对父女之间产生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吧。
曹操沉默了,良久方道:“那便只能从外破之矣。徐州给与时间,必会成为强敌。实力远非先前。然,人生难得的是棋逢对手。奉孝以为呢?!”
“是。”郭嘉笑道:“嘉也以为然!”
主臣二人便哈哈笑了起来,所谓知己,不过如此!人生至难,是志同道合。
“粮种一事,倒也无妨,不是今年,便是明年,只要到了民间,自然可以流出,便是官府再想管控也极难,除非从一开始就杜绝不拿出来种,”曹操道:“只命人盯紧着便是,迟早能弄到手。”
郭嘉见曹操沉吟,便点了点头,又问道:“主公眼下对吕布,有何打算?!”
“虽欲征之,然,先有败,若再有败,人心必更散乱,此番许都都已人心动荡。”曹操道:“若不征之,恐为大后患。然而若再征之,又不能敌袁绍,因此心下不安。”
“回许都前,吕娴与嘉恳谈一番。言辞之中,还是交好之意,眼下的吕布已不欲与许都为敌,”郭嘉道,“吕氏欲缓之。”
“操明白,他们父女是需要时间发展徐州,这才是操心中之大后患。”曹操沉吟着,俨然已至两难处境。
“嘉以为,再征吕布,恐再败,人心散乱,天下皆观望,又无助。二征恐不利,不若激绍图布!”郭嘉道。
“已激过袁绍,然其人多自负,自恃强,并不肯将吕布放在眼中,”曹操道:“徒之奈何!?”
“再试一二,晓以利害,”郭嘉道:“主公既败,何妨示弱!”
“唔……”曹操道:“示弱又有何不可,只恐袁绍不仅不中计,反倒轻我哂我笑我。”
“若此计不可行,再有他计,”郭嘉道:“如今曹吕之战已毕,天下皆侧目而观望许都动静,明公威重减三分,既再征恐不利失威,不若先图袁绍,结吕布,图袁绍是也!”
曹操道:“若向袁绍示弱,则威重又减二分,斩折过半威望,可能胜袁绍否?!”
“主公示弱,袁绍则示强,主公何不也让吕布示强?!”郭嘉道:“吕布早有凑上之意,若图吕不成,则一起图袁绍。只恐吕布求之不得。”
“眼下,是两方结好,再图后。”曹操明白郭嘉的意思了。
郭嘉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厉兵秣马,重农事,培根固本,稳定人心,再图后。”
曹操点点头,知道要是图袁绍,也是明年以后的事了,便道:“也好,先定定许都之根基。吾且去信再试探袁绍一二。”
郭嘉松了一口气,见曹操纠结,便道:“主公还有何忧?!”
曹操纠结不已,道:“欲图那小儿,近日寻思,不若聘其为天子妃,奉孝以为如何?!”
郭嘉吃了一惊,道:“此计何人献上?!”
“一左右小卒罢了,无名,只是操总是寻思其可有可行之处。”曹操道。
“只恐是那些宵小起了迎吕之心,才献出此计,算计主公。”郭嘉道。
“果真如此?!”曹操冷笑一声道:“果然驱吾之心不死,意欲迎吕氏而驱曹氏耶?!”
不得不说这许都的大臣们都太天真了。真的太天真了。
曹操先前也有些疑心,然而听郭嘉一说,便几乎是确定了。这些人是要把吕氏的势力给奉进许都,搅弄一池池水。借吕压曹之意。
然而曹操并不是不动心的,因为他也有自己的思量。
郭嘉道:“吕布已然定下吕娴为嗣,定然不肯答应。”
曹操笑道:“便是知道他不肯答应,只是提出此间事,看他们父女如何回绝。”这才是曹操的本意。
郭嘉恍然大悟,笑着拍了一下脑门道:“徐州一行,竟叫嘉变笨了,竟没悟出主公本意来。然也,聘吕氏为天子妃,臣子只有感恩戴德的,万没有推拒的,且看吕布如何跳脚,如何推拒,左不过是一句主公胁天子令诸侯,然而再指责,他们父女若是拒了,就是对天子不尊。尤其是不愿意来天子身边侍奉,就是不忠!由此,万千种名有出矣!”
曹操颔首道:“不错,正是此意。奉孝既可,便且看看徐州如何应对吧?!”
之前就有此意,不过是因使者未接郭嘉回,怕郭嘉有闪失,因此硬生生的拖后了。
连郭嘉都不得不感慨,此计不可谓不毒。
似乎吕布除了应,怎么拒都是错。因为有旨不遵,就是错,哪怕你有一万个借口都不成立。阴阳相合,男婚女嫁是大事。先前吕娴可定为袁术之子,为何又不能应天子?吕布拒绝,就是有错……天子旨意,不容说不!
郭嘉又与曹操说了很多徐州的事,包括开仓放粮,收流民编军户或军户,安抚官员,祭奠将士,以及安顿家眷工作的事情,包括战俘也纳为己用,存罪,可用军功赎为良军,并且官府免奴为良民,等军中制,官府制,以及民间事宜。
包括土地归官,不赐私土,封官列侯,奉户家,授田于民,以安抚吸纳流民为用,科举取士,以及征兵之制。
曹操听着听着便明白了,吕布走的不是求世家大族的路子,而是另一条路,与他全然不同的道路。
这个吕娴小儿的思路,是真的不一般。为吕布找到了一条真正的路子。因为吕布想走大家世族的路子,是绝对走不通的。
“此小儿,开一先河……”曹操叹道:“天纵其才啊。”
取不到世家大族的支持,她愿意去创造新的附生于吕氏的世家大族去取代旧的,这种魄力。令人生畏。
“得女如此,胜得男。”曹操想到自己几个儿子,一时有点抑郁。
曹操当下便又写了信往袁绍处去了。
这是第二回接到曹操的信,袁绍接到信时乐不可支,再加上曹操几番示弱,又多言及吕布强处,一时哈哈哈大笑,道:“被区区吕布击败,吓破了胆不成,那曹阿瞒何至于如此不济事?竟怯那三姓家奴,那徐州破地,竟叫曹操几番珍而重之,呵,这阿瞒也有今日!”
言罢竟无比畅快,袁绍不屑于徐州,轻之吕布,言必待图操,再灭吕布。
竟是并不将曹操的信放在心上,反倒计较起曹操的态度来,他深切的以为曹操总是提吕布的重要,吕布的战力和强大,是故意的,意欲引他去击吕布是也。
“吕布无谋,倒是曹操,绍几耻与他同班于天下朝廷,岂能听其摆布,绍非曹阿瞒从弟也!”
“手有天子,指动别人,却别指望能摆布绍也,哼!”
忆起新仇旧怨的,原本是笑的,结果又气怒交加了,将信赴之一炬。
这曹阿瞒不行!
一心一意的想转移矛盾,明知道袁曹之间必要决战,他却偏要此时激他去灭吕布。不是袁绍想多,而是深切的觉得,这就是曹操的转移矛盾的阴谋,同样的,也是调虎离山的阴谋。
因此,袁绍更恨曹操了,反倒一门心思的只放在曹操的动静上。
曹操见他此种反应,倒也不意外。
“果然如此,”曹操笑了笑,道:“袁绍见识不过如此,虽纵四强,然而眼前障目,终究难成大事。”
郭嘉深以为然,却道:“然与袁绍一战,终是大战。还需小心防备。”
曹操点头,曹吕之战,曹操损失惨重,如今的实力的确微有不足,这是需要加固的。曹操并不敢存侥幸之心。
而此时的许都并不太平,董承见了天子,道:“虽已言之,然曹操并无动静,只恐未必采纳……”
天子默默良久,道:“吕奉先,朕还记得他,待朕甚恭,当日诛董卓,曾有大功,是事实。可惜当日并没有保久,倒是遗憾。若是能借姻亲之事,让吕氏之势渗进许都,哪怕不能图曹操,也可借吕布而平衡曹操,让他不敢轻于朕,也有所顾忌。如果曹操不答应,如何是好?!”
“陛下稍安勿躁,曹操向来多疑,此事不若再候着看看一二。”董承道。
天子点首,道:“悲哉哀哉,朕虽是天子,然沦于今日,也不得不借势,才可勉强保得平安。连自身尚难保,更何况是去管天下之事了。惜朕,虽为天子,终究不得自由。”
董承道:“陛下切不可妄自菲薄,切勿因曹操而伤身呐!”
天子点点首。
董承便退下去了。
当史实拐了个弯,原本指望大臣们的天子,已然开始指望吕布了。尽管远水,可能难以解救近渴,可天子,也在尽力在寻得平衡之中,能保全自身,图谋破困之局。
可惜在曹操羽翼之下,注定是徒劳的。
不过是掌中物,笼中鸟,飞出掌中,破笼而出,未必是好事。天下分裂已是必然趋势。
人人都说着汉家天下,然而所有人都默认,天子只是吉祥物。
而本人却只固执的以为,是不得良将与良臣。当然了,不光天子这么想,一心为天子的臣子们也这么想。然而乱世的法则,非他们文臣守礼而能懂。
就如同现在的天子与董承半点不曾想过,吕氏父女会不答应的可能!
徐庶道:“郭嘉若回,必策动曹操激袁绍图主公。”
吕娴笑道:“袁绍岂甘心为他所摆布?无论他是示强还是示弱,以袁绍今日今时的自负,并不屑之曹操之谋,此计成不了!”
徐庶笑道:“袁绍之强,的确骇人。”
“所以曹操不能败啊,此时不能败。”吕娴道:“也正好,明知袁绍不会来图我,曹操便死心了,会备战,与我父共图袁绍,这已是必然趋势。可惜现在抽不开身,不然趁天下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打个袁绍措手不及,倒是妙处!”
徐庶哈哈大笑,道:“袁绍太过自负,识己不清,骄兵虽强,也必败。天下非曹必吕,非吕必曹。”
曹吕之战最重要的是拔高了吕布到了与曹操同等的位置上。而破袁之战,将真正的奠定吕布争霸中原的基础。
所以淮南一定要纳于手中,徐州根本也需要奠定基础。
所以吕娴虽可惜现在的时机,却知道,基础不稳,时机便没了用处。
“中原必出一霸,若我父胜,再图江东,”吕娴看着孙策营笑道:“且隔江与他对峙几年吧。”
“图袁,最强,恐伤筋动骨,”徐庶道。
“经过地狱般的锤炼,方有霸王般的心理素质,我父就配得上中原了!”图袁以后的吕布,又会成长为什么样子呢,霸主的样子吧。
届时,他便失威信,诸侯而懒与我交,可凭威信再征诸侯,天下必观望一二,归顺便成了大势,届时,不战而屈人之兵,不外如是!
那个时候,这才叫真正的霸气。
斥侯来禀道:“刘使君领军已至寿春城外。”
吕娴似笑非笑道:“我便再找不出比刘备更积极的人了,哪哪都有他。唉,竟还不得不以礼相待,这才是最郁闷的。”
徐庶听了,竟也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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