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点首道:“然也,缺的正是将!”
荀攸与程昱捻须上前,细细听之!
“徐州精兵主公也见过,嘉更知其练兵之法的精妙,不可胜言。而徐州一直在招揽精英,培养了不少好兵,重在养兵,可是兵再精,若无将主帅,依旧只是一盘散沙,”郭嘉道:“江湖招揽之人,虽好勇武,然而庶人之勇武,与可领兵之勇武依旧不同,这些人虽多,终究也需要学习与经验,加以时日,才可担当大任,至少现在是不能的。徐州缺的正是将。她应也是意识到了。”
以武入士,学得文武之艺,习得统兵之法,这样的人,庶民中虽有,到底极少。而大多数,的确都是世家豪族培养出来的。而这样的人,多为傲气,又如何能有主动去投吕布的人?!尤其还在有曹操天子阵营,以及袁绍最强阵营的前提之下?
因此,郭嘉是知道吕娴知道徐州的短板的。既不能有人来,她便主动去寻。只有这个结论。
“她急了,将不够用,再多的兵,也难为无米之炊!”郭嘉道:“徐州吕氏父女强,谋臣团强,内有陈宫,外有贾诩,更有徐庶,陈登,陈珪等人之流,比之许都并不差矣,众智之合,便是敌袁绍谋士团也使得,然而,徐州最缺的是将!”
“她必寻将,招揽将士,虽发布英雄榜,招揽令,然而有志之将,如何肯去?既不肯去,必要亲寻了……”曹操明白了,“公孙瓒余部!”
“公孙瓒破败后,大多降了袁绍,少数来奔主公,也有一些既不愿降主公,又不愿屈从袁绍的人,流落在外,到处奔走寻主,或者落草为寇,纵横草原为寇贼。”荀攸道:“既不肯去投吕布,她便主动去寻?!冒此之险,必是意在黄河以北,此女之志非小也!”
“冒如此之险,”程昱喃喃道:“看来这女子,决心很大。”
是可以蜗居于徐州以策安全,然而,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去北方的确冒险,可是她知道,若不主动出击,徐州早晚要被诸雄吞并,或早或晚而已。
而她选择的是冒险,成则吞并群雄,而非被动挨打。
“她很聪明,她在拼命的补短板!”郭嘉道:“吕布只听她的,其它谋臣再有理,他也不怎么肯听,所以她放弃了让吕布听从的心思,直接补以司马懿。而徐州缺将,她更深知。她是理智又冷静,从不自傲。反而一直在补徐州的短板和破绽。这种心理,冷静到少有。便是吕布本人,刚吞了淮南,也难免有傲慢轻雄之心,可她却完全没有!”
“此女胜在理智,不骄不躁到一种可怕之境!”郭嘉道:“稍不注意,就能被她套路进去。徐州民强兵强,已尽得谋士,若得到战将之补充……”
程昱道:“袁术一支袁氏已然臣服,早晚纪灵等人也为其所用,若再得公孙瓒的悍将……”
荀攸也是心中一惊,道:“此女步步为营。攻守得宜。”
“吕娴极擅于弥补破绽,上一次曹吕之战,她既可出奇,也有敢赌之心,同时,又能补以破绽,重在防御,”曹操道:“可惜她姓吕,倘若天下如此英才肯投效于吾,便是女子,操愿封其为女君侯,也无不可。若有她,袁绍不足为患。”
曹操倒生出几分爱才之心来!
可惜啊,她爹是那个脑子不太行的吕布!
吕布虽强猛,然而若无她,文佐武治,徐州哪有今天?!
徐州已立基,而基业的好处在于哪儿?
在于,有一天,吕布便是在前方与曹操大战而失败,退走徐州以后,还是可以重头再来,只需防御关卡,假以时日,而又能恢复实力。这就是基业的重要性,也是她从不放弃固本的一个根本。正如他的许都一样。
徐州的民治之强,郭嘉是见识过的,此女,的确是王佐之才,不在于她有多么巧妙的计略,而在于,她会识人用人,并且永远记得要固本。为最最根本之道。
吕布如今再不像以往那样只要被夺了城池,就疲于奔命一样如丧家之犬了。
所以现在的吕布,虽然脑子还是不太好的样子,可是却成为一块更为难啃的骨头。便是一时把他打残了,他的羽翼,依旧不可尽去,这才是叫曹操忌惮的,徐州再发展下去,是可以成为一小国的啊。
他现在与张绣已然完全不同了,张绣就是无处立基,以至于到处走走停停,终究只是像草原上的孤狼,无法成势。
“徐州虽将少,然所有人,都被她所统筹,效率为高而运转各处,”郭嘉道:“袁绍势虽强,谋臣巨多,将也多,兵更众,车马钱粮无数。然而,袁绍终究无法辖制谋臣,心中更无一个整体的规划,以至谋臣,武将,甚至连儿子也相互争斗不休……终究只是散沙成塔,必是败破之局。反倒是徐州,嘉只恐再壮大下去,比之袁绍,更为强也!”
谁叫吕营有一个吕娴呢。知人善用,又心怀仁慈,容纳袁氏而不诛,召尽司马引恨,而不灭。必要的时候,该不择手段的时候,她又不择手段。
曹操心下难安,道:“操即刻加派刺客死士,一是去寻吕娴杀之,二是刺探冀州虚实。另还安排兵士防务兖州,吕娴若从徐州到冀州,必会经过兖州,加强城池关卡,她便插翅也难飞!”
“发书与孙策,盟好。发书招揽张绣。张绣已失贾诩,若襄阳难守,他必来投奔于我。”曹操道。
三人应了,这才即刻去行动了。
曹操心里沉沉的,至今都是心事重重。
他的危机也不少,袁绍与吕布二人已让他寝食难安了。
偏偏许都内部的问题也不少。
外患逼近之时,天子与他的忠心臣子也不安份。
曹操恼火时,真的想大开杀戒,然而又克制下来。
便是有英雄之怒,也得待时而杀人,若无故而杀,只恐战前失心。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同时,与吕布的关系也很微妙,不能与徐州翻脸是肯定的,但同样的,试探与消灭也少不了。
这与现代也是一样的,外交是外交,谴责是谴责,就是两国开战了,哪怕前线打起来了,外交还是会握手相笑而面对媒体拍照的,这并不矛盾。
政治局势本身,其实就是复杂的。一般哪怕战场上你死我活了,外交上,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杀外交使者的。
哪怕外交上也吵的你死我活。
有时候,这关系就复杂到战场上刺探横飞,相互关押,情报也都相互宰杀对方这种狠辣之境。
然而外交上,今天能吵的不可开交,明天就能笑的合不拢嘴。
政治本身就具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
而曹操能稳操胜券在于,他能将政治身份与个人身份给割裂开,但很多人,其实是做不到的,也因此掺杂了很多个人的仇恨爱怨,便会导致决断之时,做出不合政治身份的判断,这绝对是致命。
这些年来,曹操几乎无有对手,然而现在,他却看到了一个。
吕娴!
曹操的本性其实并不好,也会有私怨,爱憎。然而在他工作的时候,他很少将这个掺杂进工作上的大脑中去。哪怕再不喜欢的人,只要有用,他会极力招揽,哪怕再喜欢的人,只要妨碍工作,他也会杀。
吕娴也许本性与他并不一样,可是,在政治上,他与她,怕是真正的对手。
这一点的素养,便是袁绍,曹操都不放在眼中,可是,她时时刻刻的感受到了危机,巨大的危机。
唯一希望的是,若是吕娴死于犯险,他将心中之大患除去。天下之事,便不会如哽在喉。
袁绍,孙策,刘表,刘备这些人,其实曹操都不怎么放在眼中。纵为英雄,终究略逊一筹。或逊时势,或逊眼界,或逊手腕,皆不足以他相提并论!
这天下,只有一个人,与他一样,是同类人。性格,个性,处事手腕,当然不同,然而,本质上,是一样的,能将私人与政治身份割裂开的同一种人。
吕娴本善,曹操却知道她个人虽不喜杀人,若是有一天,妨碍了徐州的人,她不会容。
她的英雄谋略在于,她能用政治的脑袋去想天下大势,做出最政治性的判断。
这个天赋,是天生的!
袁术袁绍一时之强,然而无论强弱,他们都割裂不了用私人的角度去想处境。是致命的。以至时机抓不住,危机果决处理不了。
纵一时横强,终究遇上更强,必败。
可徐州却在蒸蒸日上,这种还与江东的发展完全不同。
孙策虽号称小霸王,然而他这个人冲动任性,虽有谋略,也有陷于私怨中不可自拔之时。据有江险,可强一时,然而想要过江争霸,难!
只有吕娴,只有这个小女子……
如今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曹操自然绝不肯放过!
而此时的吕布,并不知道他去南阳外溜达了一圈,就被郭嘉嗅到了线索,一一拼凑出徐州的情势与动向。
他此时,已与纪灵汇合。
纪灵看到吕布,脸色沉沉,憋屈可想而知。
他下了城,将吕布迎进城,吕布拍拍他的肩,哈哈大笑,道:“昔日布为汝与刘备射戟解斗,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却不曾料到淮南之土已心归吾,纪将军也为布之副手。可见天下缘纷,妙不可言!昔日为敌,今日为主臣也!”
纪灵默然不语,延请吕布上座,他不得不举起酒杯来,道:“敬温侯!”
“敬纪将军,请!”吕布哈哈大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布已来此,区区孙策小儿,退之不在话下,”吕布自傲道:“纪将军且可无忧,待布将来,一举击退,可稍安心!”
纪灵身后诸将皆敢怒不敢言。
大饮一通后,纪灵在帐中独自黯然默伤,诸将前来,道:“将军,难道由着吕布在我等头上撒野吗?!他虽强,吾等也不惧死,不如与他拼杀,逃之。去投孙策也罢。”
纪灵道:“虽不惧死,然死之无益。何需如此。投孙策更不能,袁公子尚在,我死也不背。况且,今日与孙策敌,明日投孙策营,前后反复,灵做不到。吕布强人矣,我等加起来也未必是他一人之力。他的兵马,又强横若此,我等兵十不如一,如何敌之?!当年,连先主都惧极强,何况你我。如今更是为他所制,如何击之?!灵虽号称猛将,然与他相比,不过是他手中弱鸡……”
说着便泪如雨下,道:“当此之时,早非当年先主横强淮南之时矣。先主若在,何至于受此之气……”
“纪将军,何必受他的鸟气!”诸将不忿,却又黯然下来。
“汝等也知,那吕布向来狂妄,以前不也如此吗?!他对谁都这样,向来恃勇轻天下将者,”纪灵想了想,道:“也曾有一段时间有所约束,他并不如此,倒谦虚不少。如今,怎么故态复萌了?!”
纪灵也颇为奇怪。
虽然现在的吕布才是熟悉的吕布,可是当初那个退曹操,横夺淮南之境的吕布,似乎是陌生的,也收敛气势的。
现在这个,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吕娴不在他身边,这吕布有人可约束?”一副将道:“先前从寿春跑到南阳去耀武扬威,如今又来庐江,只恐还欲去江夏等地,只恐淮南之境,他会踏遍以逞虎威。”
纪灵默然,心中倒有点奇怪,这吕布身边怎么连个谋臣都没了?!
吕娴就如此放心他在这里乱窜,不怕他性格原因,被人哄诈了去杀了吗?!
淮南看着太平了,其实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危机。
可能是她对吕布的实力太自信了吧。就不怕他们这些袁将与孙策里应外合算计吕布?!
纪灵第二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徐庶早有筹谋,而吕娴也终究是怕吕布有闪失的。
因为张辽也到了。他已经定下了淮阴,一路迎着吕布直接先越过江夏,先到了庐江来与吕布汇合。
吕布跑到南阳去,徐庶当时就写信与张辽了,张辽特别无语,怕吕布有闪失,一定下淮阴,便让张虎守着,自己带着大军急急的赶来了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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