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侯回来禀道:“黄祖带了精锐出城,而命其将陈就率舰队在江上待敌,防备防守。兵力约有三二千人。城内不知有多少,未得情报,不敢笃定!”
纪灵寻思,黄祖可能与其它守将相比,兵力算是很足很强的了。
算一算,哪怕他有一万多兵,真正精锐可能也就不到一半,而他现在带了大部分出城去了广陵,陈就又有二三千在江上,那么城中能有多少?!顶多二千顶天了,可能连二千都没有!
纪灵对左右幕宾道:“此战非正常攻城,城又易守难攻,正规打,恐怕耗时良久,也未必能拿得下,反而容易惊动黄祖。不知左右有良策?!”
这是要出奇计的意思了!
“若将军不欲正规攻城,诈开城门,可能才是真正的攻城之行。黄祖不在,借以为是黄祖兵从而诈开城门,将是利也!”其中一人道。
纪灵点首,他生的其实挺温柔的那种传统的战将的样子,长相儒雅,不是那种粗将。
又有一人道:“我看可以双管齐下,一队去诈开城门,一队则去绕去江上突袭江夏船舰,从后偷袭,他必不备,只需擒贼擒到王,捉到主将陈就,不管两边谁得手,皆可唾手而得江夏城矣!”
“然也,”纪灵当下便定了,战事不能拖,这不同于旁的战事,一拖,人家的斥侯发现了他们的军营,那就歇菜了。有了防备,奇计便成不了了!
所以真的不能错失最佳时机。
遇事果决而断,是一个战将最佳的素质能力。
当然,不能鲁莽。
当下连夜派出斥侯去探陈就的方位,摸索路线。
从夏商周,春秋战国,然后到秦汉末,在春秋的时候,各国虽有疆域,但是却没有疆界线的。那个时候周王室封诸侯都是封城池,而不是封疆线,也没有疆界线这种说话,因为天下是一家嘛!
所以诸侯拥有的土地只是一个大致的范围,然后拥有很多的城邑,而城,那个时候叫国,叫都。国与都都是一座座城。邦,才指国家。
后来汉刘邦上来,邦这个字就不能用了,得避讳,因此得另找个字替代国家这个概念啊,所以才有了国个字,国也从原来只指国都,变成了国家。而城与城之间的疆界线一直都是很模糊的,也因此有争议的地方也很多。
那时候诸侯相互攻打侵伐是怎么弄呢,就是打下一座城,也就拥有了这座城周围的所有野地。城内叫城,城外的地方就叫野嘛。
所以疆界线这种东西是直到后世才渐渐的完整的,而现在汉末时期,其实对于疆界线,还是很模糊的概念,除非是对旁的外敌的线很清晰以外,一般都是以不可跨越的大山大河为天然疆界线。但是对内,比如淮南与江夏之间,到底从哪条线开始划为淮南,哪条线划为江夏?!不清楚!
不像后世,各个省份是极为清晰的。完全定下,没有争议!
但是现在是不能的。
而诸侯治国,治的其实是城,治住了这座城,城中的士族又统治着野于外的百姓,其实就等于治住了这片疆土,不需要每一个地方都去收。打仗当然不是这么打。
就是攻城战。一座城,包括城外的野,都属于这个单位。城内有税收,有三老治民,有黄册与鱼鳞册,就是人口和土地的册子,掌握了这些,就等于掌握了这些所有!
所以,纪灵行军,其实基本是行军于野外的。
为什么他到了江夏还没及时被人发现得了?!就是这个原因!
这个时代的地理,各种的因素,不能将这想象成现代那种,一来是高科技可以监视,二来到处都是路,你总得从路上来吧!?只要设了哨站,就能察看到。
但是,这个时代是完全的不具备这个条件。也不可能具备这个条件。
有些擅于行军打仗之人,有时候突然兵临城下了,城中的军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基本上就是一看吓一跳!
这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怎么会突然兵临城下了?!
这种事,尤其的多。
而纪灵尤其是擅长于此。
他对行军打仗的手法滥熟于胸,而对淮水地带的地形无比的熟悉,这就是一种天然的优势!
大约黄祖是千防万防的防着江东,精力全在江上了。也防着广陵,却万万没有料到有人盯着他的江夏城!
此城地势极高,依崖而建成,完全可以凭地理优势,狙退来自江对岸的敌人。
就是从后方去攻打也极难。盖因地势之原因也。
所以纪灵几乎瞬间就放弃了强攻的做法。太耽误时间了,这是救援之战,而不是攻伐之战。不可将战力完全浪费在这种较劲上!
必须要速战速决!
江水流域风云聚集,正在发生着巨大的改变!
而此时的刘表已经将文聘调了回来,并且将能召回的战将都召回了。一切都是悄无声息发生的!
似乎在荆州的人们一夜之间突然发现,这变动,有那么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此时,周瑜在外虎视眈眈,而蔡瑁不在,其实荆州人很紧张的。但看到文聘回来,他们心又安了。
但是刘磐回来了,王威等战将都回来了!
这就有点极不寻常了!
有些聪明人似乎嗅到了一些独特的味道!
人心散了!有很多人低调的开始收拾包袱,打算走人。这刘表眼见着是不行了,这荆州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总好过以后这里沦为战场,他们为鱼肉好。或者是落于奸人手中,任人鱼肉好!
现在逃了去另寻明主,以后若是荆州没事,可以再回来嘛……
所以这荆州的变动,都是看在眼里的。
刘表拉着刘磐的手,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人心易散的下场!吾未亡而树危人心散矣!”说罢泪如雨下!
刘磐是刘表的侄儿,刘表是很依赖他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倚重。当然指的是战术上的,不是战略上的。
荆州也不可能传给他。当然,刘磐也没这个实力能接得住。人心不在他这边。
而刘磐也隐隐的有预感,这是要交代后事了。所以才召了他回来!
他以为是刘琮。
便泣道:“叔父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叫人听了好不伤心!不管叔父能否理事,磐自在,将来定好好佐助琮表弟!”
刘表便不说话,叹了一口气。
刘磐愣了愣,还以为说了不祥的话惹刘表伤心,正打算安慰请罪,不料刘表笃定的道:“……不是琮儿!”
刘磐愣住了。同愣住的,还有文聘,文聘在场,也是愕然不已。
二人突的对视一眼,眸中带着巨大的惊愕,俨然他们是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
他们找蒯良,没有找到,一时忆起来,蒯良好像是逃出去了。
这就说得通了,哪里是逃出去,这是跑到徐州去了!
文聘单膝跪了下来,也开始聆听遗命,室内只他们三人,二人其实都明白,这,这就是遗命!不得不郑重以待!
“琮儿软弱,蔡瑁强势又无忠心,擅于专权,他们必霸于内而不能攘于外,难免引荆州如水火之境,恐难以保全,如今外面又如此之乱,琮儿软弱,必不能保荆州。表恐死不瞑目矣,虽心仪琮儿,然,终究不敢将此基业传于琮儿……”刘表道:“荆州想要独立保全,是不可能了!恐怕得寻找一靠山,才能抵得住内外的敌人啊……而强邻于外,唯有徐州……可倚。琦儿又为长子,又已得到徐州的支持,除了他,也不可能是旁人!”
“主公确定?!”文聘不确信的道。
刘表点首,道:“非外人所诱也,是表权衡利弊之后所作的决断!咳咳……”
刘表面色发青,看上去,是真的命不久矣之兆。
文聘忧心刘表身体,道:“聘明矣。必遵主公之意,若主公心仪长公子琦,聘必全力辅助之!”
“主公切要保重身体!”文聘道。
刘表执住文聘之手,道:“吾所倚重者,唯汝与磐儿而已,琦儿虽背靠徐州,汝等将来必要看人眼色,然而琦儿终究仁厚,只要汝等二人忠心,他必不负吾之旧人!”
刘磐道:“遵叔父之意,磐必以长公子是尊!”
刘表咳了一声,是最信重这二人的。见他们都应了,一颗心就彻底的放下了。
叹道:“群狼环伺,荆州极危,然而,既不能独立于内,至少要挑一个强者以求保全上下与百姓,非表求生偷生也,只是怜惜荆州百姓,不忍他们陷入战火……依附徐州,情非得已!”
说罢又落下泪来。
二人听了,也微泣。
“是表无用,倘年轻时能稍进取,用贤人,多听蒯良之言,壮大实力,便不会有荆州今日之危……”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的刘表确实是很伤心,也很懊悔的。
他在罪己,又道:“荆州有此局,非琦儿之错,将来他依附徐州,万般难为,汝等切不可难为于他!”
“是!”二人领命。
“蔡瑁之事,汝二人只稍退,不必与他争长短,他的事,自有徐州处理……琦儿会保我琮儿,这就够了。蔡氏若死,是自作自受,若逃亡,亦无处容身,如是聪明能归顺,也许还有他的一条生路,只是他若是如此,汝二人切要防备于他,恐会加害琦儿,或投敌江东。”刘表道。
二人忙都应了。
“刘备已被逐出襄阳,想要再来荆州,没有几年是不成的,此人有王霸之心,荆州庙小,可容不了这等霸王,他若写信前来招揽,切不可去!”刘表道:“非吾怕吾死去,你们弃琦儿而去,而是刘备处,实非良地,他被徐州赶入巴蜀,以后有此强在外守着,他便是想出巴蜀,也难。实是前程有限。而江东与我荆州有死仇,如若还念旧主之谊,切不可去江东……如若在琦儿处感觉受制,不若去徐州处,在荆州也确实有难以用武之地。然投去徐州为嫡系麾下,自有建功立业之时……”
刘磐哭道:“我哪儿也不去,只在荆州。”
文聘也泣道:“不敢有他心,只专心服侍长公子而已!”
三人一时大泣。
刘表难受的道:“以后琦儿当如何立足啊?!江东若闻我死,必扑而来,死咬不放!”
二人皆道:“吾二人死守,必不叫江东叩荆州而入!”
一时谈过了,这才留下文书为证,只是还没离开屋子,却有密信急送至。刘磐忙接过,双手递与刘表。
刘表心中不安,以为是周瑜动手了,或是蔡瑁那边有什么闪失,道:“拆开,读与我听……”
刘磐拆开,然后愕然,读了出来,原来是黄祖的信,说孙策被擒了,当然,加上是的可能二字!然后说了他的军事行动,这是先斩后奏了!
这个消息,把刘表给惊的半坐了起来,然后剧烈的咳。
文聘也万分愕然。他忙去抚刘表之背。
孙策被擒,这对局势的影响,得多大?!
刘表都惊呆了,如若是真的,恐怕徐州是真的要上天啊……
如果是假的呢?!
“……不管消息真假,有两件事是确定的,一是广陵陈登必要谋江夏和黄祖,二是徐州之强,已锐不可挡!”刘表喃喃道:“……探知周瑜动静,此人必有诈,或佯退,实来攻,或是佯进,实后撤,见机可追杀之!”
刘磐道:“叔父,我带黄忠去江上探明,见机行事便是。”
黄忠现在并不得重用,一直跟在刘磐身后打酱油。
刘磐得了这个意思,忙匆匆的去了。
“主公可是思虑有何不妥?!”文聘道:“黄祖莽撞?!”
“黄祖怕是保不住了,江夏也保不住了。罢了,这是他的命,也是江夏的命,迟早都是要归属于吕氏父女的,本就与淮南交壤,那徐庶与陈登,必要吞之,以此而来辖制江东……必是要驻兵在此的。”刘表叹了一声道。
文聘呆了一呆,叹了一声,现在荆州内忧外患,他便是要去援,也没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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