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基地市,明光港,码头北部狭湾。
方堃放下手里装着饵料的小桶,坐在一块平整的礁石上一丝不苟的整理饵料,挂钩,抛钩,然后将一截儿埃利斯出产的海钓缆线固定在脚下的礁石上。
方堃是一名光荣的守备军。
准确的说,他是守备军中的城守人员,专门负责基地市各大城门的站岗执勤维持基本秩序,每三年轮调一次方位。
基地市里像他这样的人不计其数,不值一提。
名义上是“零阶”异化者,实际上在等阶分类里人类根本就没有很正式的零阶的说法,零阶通常是用来形容异兽魔植的。
他这样的人大体上就是过了觉醒异化(主要是异化)黄金年龄很久又出现异化迹象并且成功的熬过了第一波九死一生异化进程的人,黄金年龄时期异化尚且需要数月到数年不止,他们这种年龄偏大的家伙,有可能直到老死都成不了一阶变异者。
他们既比普通人的体质强悍太多,又完全不能和一阶进化人相提并论,十分尴尬。
所以,发生委或者守备军就会给他们这类人安排一份差不多的工作——养老。
当然,由于体质和精神的原因,往往“零阶”们的工作效率要比普通人高上许多,发生委十分欢迎他们,并且如果换到守备军工作的话,工资往往会相对更高上一些,但其他待遇和“态度”之类的就比较微妙了。
总的来说,很忙碌的工作,很充实的生活。
弟弟可以在秦山武校上学,家里每天都可以吃到肉,邻里关系也很好,父亲每天出去遛弯回来都是红光满面的。
并且——
在守备军城守的小圈子里,方堃可以说大名鼎鼎的,甚至有人把他和他的父亲并称为城守中的绝代双骄。
方堃的父亲方中磊也是一名城守,一手造成了明光基地市身份识别系统唯一一次长时间当机,空前绝后的轰动。
原因是方堃的父亲某年把术士大人的身份卡插入了系统卡槽,从来没人敢这么做。
孔子曾经曰过,虎父无犬子。
所以说到方堃本人那就更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曾用最标准的流程检查过冷涵冷暴龙的身份卡,并且活得好好的,没有残疾,没有无法愈合的内伤,也没有被计划生育。
每次想起当时的情景方堃就觉得如在梦中。
那天,冷暴龙穿的可是一身高贵妖冶的、魅力十足的黑色落地长裙,敲奈斯!
谁见过?
还有谁!
方堃甩了甩头,静静的坐在礁石上继续发呆,这种忆往昔狰狞岁月...呃峥嵘岁月的时候,他其实显得有些萎靡。
不知怎的,他从几个月前开始忽然出现了心慌、焦虑、失眠这样的状况,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转,最后只能借着弟弟在秦山武校上学的后门在校医处看了看病情——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心理问题?我好得很啊......”
大夫的建议是多休息、多放松心情,没事的时候可以站在城墙上向荒野远眺啊,多看看绿色植物啊,就酱。
方堃想到自己小时候曾经最喜欢的就是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小狭湾里抓螃蟹抓小鱼,在海边简单煮一煮吃一吃就觉得很开心很幸福,所以他就来了。
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继续下去很可能连工作都要丢掉。
那个死要面子的老爹要是知道自己被守备军开除,分分钟就能上吊给他看。
必须要赶快把这个“心理问题”搞定,对。
为此,他还专门去找了一个据说在直播界新秀中非常有名的“哄睡”主播,直播间名字叫“超萌猫耳娘哄你睡唱歌给你听呐~”,这个主播妹子据说都可以直接催眠进化者,很少会失败。
一句话,就没有她哄不睡的人——效果老棒了,费用也老贵了。
结果一见面那个看起来非常萌萌哒有点婴儿肥的二阶觉醒者主播and少女就拿出了两柄高强度武器。
一柄巨剑,门板一样大小;
一柄大砍刀,刀背比他脸都特么厚!
方堃当时就吓尿了,我只是要睡觉啊,一天睡八个小时的那种,不是要一睡一辈子啊!
还是说哄睡失败的话,就要用这玩意灭口?
——你胁迫,我装睡,您看这样是不是更互惠互利一点,钱我不要了!
萌萌哒少女擎着两柄恐怖的武器,声如蚊呐面色羞红,
“内个,你听过‘刀剑如梦’么?”
什么鬼的猫耳娘哄你睡都是骗人的,为什么不说全名——超萌超暴力猫耳娘手持八百公斤巨剑砍刀哄你睡唱歌给你听呐~
咳,那什么,显然哄睡失败了。
所以方堃来到了这里,按照那个实习护士的“医嘱”,尽量放松下来什么都不去想,专心的制造属于自己的快乐。
抓住几只小螃蟹,挖了些蛤蜊,撬了些青口和藤壶,最后又在礁石空洞里找到一只不大不小的龙虾——很可惜,缆线放下去半天,还没有鱼儿上钩。
“看来今天完全没有吃到麻斑的命儿啊,唔,希望一会有鱼上钩吧,给老爹回去炖条鱼汤也不错。”
方中磊最近为了方堃的病情可是操碎了心,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需要小补一下。
方堃将金属小桶里的饵料全都倒在下钩位置附近,将小桶洗刷干净,找来枯木点燃,再把刚才抓到的螃蟹蛤蜊青口藤壶龙虾等海味扔在桶里,灌满海水,开煮。
这样“原汤”煮出来的海鲜即使时间稍长肉质也不会过分老掉,并且方堃其实爱吃四五分熟的海味。
在小桶里的海水咕嘟声和微咸的味道中,隐约有低沉的鸣笛声从明光方向传来。
——这是很紧急的情况才会用到的警铃,全城广播的那种。
方堃侧耳听了一会,
“上城区又打起来了么,莫非这次情况比较严重?”
上城区几乎所有工程都已经完成,没完成的也在进行收尾工作,也许是因为突然放松下来吧,最近半个月明光都不怎么太平,进化者们总爱给他们这些倒霉的新兵蛋子找点事情做。
打架就像吃饭喝水一样,三天前甚至还发生了一场有五十多名最高二阶高级进化者参与的大混战,打得那叫一个地动山摇。
所以这几天警笛响得有格外频繁,响着响着大家也就习惯了。
这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一个城守而已,这种事完全轮不到他来处理,更何况今天是每周只有一天的全天休假呢。
方堃正这样想着,耳旁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兄弟好雅兴啊,这锅里是什么好东西,真香!”
方堃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穿着素白衣衫的年轻人,明亮的眼睛给人一种诚挚的感觉。
(这家伙长得可真帅啊!)
(离我这么近我都没有发现,如果他不说话的话,我可能一直都发现不了吧,至少也是一阶高级进化者!)
方堃这样想着,嘴里说,
“一点小海鲜而已,不嫌弃的话,可以坐下来一起吃,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那人顿时笑容满面,
“好啊,小兄弟贵姓?”
方堃被这笑容感染,心情忽然好上不少,
“免贵,姓方。”
那人点点头,
“原来是方兄弟,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不得不说也是一种缘分啊,不过,这个地方一般没人知道吧?”
方堃感觉这个人格外有亲和力的样子,不知不觉话就多了起来,
“小的时候就常来这个狭湾抓螃蟹,我自己都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散心?是因为有什么烦心事么——哦我知道了,小兄弟,你有病!”
方堃,
“......”
方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道我的病情都已经写在脸上了么,病入膏肓了?
柳传芳接着道,
“我是医生。”
他脸上一直保持着风度翩翩的笑容,眼中却透露出几分很“慈祥”的东西。
(如果那些女孩子看到这个人的笑容,一定会尖叫的。)
方堃不觉就把自己的烦恼说了出来,没有一丝丝防备,
“说起来丢人,校医说我这属于心理问题,唔,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就是焦虑抑郁之类导致的失眠,心病还须心药医,心结解开了,失眠自然就会好——可问题是我压根不知道我有什么心结啊...咦,见笑了,我对你说这些干什么...你...”
那人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声打断了方堃的话。
他抱歉的看了方堃一眼,用同样素白的手帕捂住嘴,转身,
“咳咳咳...”
等他回过身来时,素白的手帕上有一朵骇人的血花。
方堃一下子愣住了,长得这么好看,咳嗽,吐血——
(我次奥,这个家伙该不会是司空公子吧?)
三大惹不起中的最后一位啊,方堃头皮开始发麻。
得罪了术士会倒霉三天,得罪冷暴龙一般都当场去世(势)了。
而得罪了这最后一位,司空公子么,估计会被明光所有大姑娘小媳妇以及近半的人一人一口唾沫活活淹死吧?m.
“怎么?”
方堃沉吟一会,
“这位,你...该不会姓司空吧...”
“哈,我这是受了点伤而已,怎么会是大名鼎鼎的司空公子...我姓柳,唔,你可以叫我柳传芳。”
方堃舒了口气,怕就怕不知不觉中得罪了自己惹不起的存在,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柳传芳说,
“恰巧我懂一点心理学,唔,方兄不介意的话...”
“心理学?”方堃面带喜色,称呼上也就顺杆爬了,“柳...兄弟,你还懂大灾变前的心理学?”
柳传芳点头,谦虚道,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吧,你如实回答即可。”
方堃想了想,觉得没什么损失,
“好啊。”
柳传芳倚在礁石上,看起来有几分虚弱,
“唔,方堃,你幸福么?”
方堃眨了眨眼,莫名其妙,
“...我姓方。”
柳传芳愕了一下,哈哈大笑,
“我是说,你,幸福么。”
方堃反应过来,
“哦,挺幸福的啊。”
“有房么?”
“有。”
“多大面积?”
“二...三十平吧...”
自家小巷子里的那个房子,用一句话就可以形容,进了大门就是炕,然后...然后就没有了,除了炕没别的东西了。
方堃疑惑的说,
“这...就叫心理学?”
主要是这两个问题问的他莫明有些发慌,不太高兴。
柳传芳轻轻的笑,帅气的脸庞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生好感,又带点俏皮的眨眼,
“就当是普通的聊天就好,其实我是个觉醒者,觉醒能力恰巧和心理、精神有些关系,通过一些简单的对话我就可以感知到你内心深处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东西呢,放心,你的病情不重,聊聊天很容易就能解决,像我这样的人,大灾变前叫做‘心理咨询师’,知道的吧?”
当然不知道!
方堃觉得自己的档次瞬间矮了一截儿,这家伙,感觉知道的好多的样子,好有文化...
钦佩道,
“请继续,我觉得...”
“是不是感觉有所触动?”
“是的。”
“那我们继续了...方堃,你有车么?”
方堃捂住心口部位,好疼。
“有,有吧...”
柳传芳挑了挑眉,
“唔,有车?你有车位?”
方堃一副窒息的表情,
“不敢想不敢想,车位老贵了,巷子口一棵红豆杉长得挺茂盛的,我就停在那后面,片区查违停的是我朋友,再加上也挺隐蔽的...”
他一个小小的公务猿哪儿买得起车位啊,连房子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他有点羞愧,毕竟自己还是守备军城守大队的公务人员来着,这让他觉得很难堪。
柳传芳一副了然的表情,
“所以,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女朋友了吧。”
“咄!”
方堃低头,想看看胸口上那柄颤颤巍巍的、明晃晃的钢刀到底是什么材质的。
(雾草...我的心好痛...所以这就是我失眠的真正原因么...)
方堃道,
“你真是神了...豁然开朗啊...我失眠的原因终于找到了啊...单身使我焦虑...”
谁知柳传芳摇摇头,
“贫穷。”
“是贫穷!”
咄咄咄~
方堃整个人都恍惚了,内牛满面。
哥,不带这么玩的啊...
柳传芳看着陷入悲伤中不能自已的方堃,嘴角翘起,眼中带上了一丝动人心魄的诡异亮光,
“那么,告诉我,你渴望力量吗?成了进化者你就可以拥有一切,金钱、女人,所有的一切!”
方堃浑身一震,眼中的清明渐渐消失,
“我...渴望...我...不...”
柳传芳,不,柳人隽长出一口气,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终于成了,该死...连控制一个普通人都要费这么大力气...”
素白衣服的柳人隽回头望向那座近在咫尺的巨城,
“一群蠢货,所谓进化者监狱,也不过如此,根本别想困住我...呵呵!”
他笑得很得意,
“要知道可不是任何能力都以本源和等阶为基础的,比如,精神力!”
“等了这么久,那个恐怖的家伙终于离开了这座该死的城市,不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逃出来...”
“那么,就利用这个家伙人畜无害的样子去弄一条船,出了海我柳人隽便自由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就在他疯狂立Flag...啊不,他在说话的时候,猛的抬头,
“什么东西!”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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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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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