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同山?刘氏身子一僵,看向来人。
小石头从地上爬起来,仰着脖子,认认真真打量他们,嗡声嗡气道,“杨同山是我爹。你们是谁?”
那中年男子眼睛通红,扭头冲着跟在他身后的老头道,“爹,就是这家。”
那老头年纪很大,头发全白了,拄了根婴儿手臂粗的树枝当拐杖,他脸上写满风霜,步履蹒跚往前走了两步,“孩子?你叫小石头,是吧?”
小石头愣愣地点了下头,“我叫小石头。”
老头喜极而泣,佝偻着腰,伸手想摸小石头的脸,看到自己手脏,又缩了回来,他自顾自抹了眼泪,而后才用那极其苍老的声音道,“小石头,我是你大爷爷啊。你爹是我侄子。”他又哭起来,“你爹还那样年轻,没想到比我这个老不死的还要先走。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这几个人穿着像乞丐,邋里邋遢的,可小石头对他们很有好感。理由也非常简单,能为他爹的死哭,他们一定是好人。
小石头的心思,刘氏和许屠户自然无从知晓,两人听到老头的自我介绍,如同一个晴天霹雳,震得两人呆愣当场。
这古代,财产的划分有明确的规则。
比如女人的嫁妆,如果女人死了,继承她遗产的只能是她的亲生孩子。如果她没有孩子,就由娘家人继承。丈夫是没有继承权的。
男人同样如此。如果男人死了,继承夫家遗产的只能是他的孩子,如果孩子年幼,寡妇要改嫁,孩子由族人收养,财产也会暂由族人看管。待孩子大了,财产就要还给孩子。寡妇是没有继承权的。
所以这些人的到来,让刘氏和许屠户很快意识到一件事,他们是来抢杨家财产的。
这两人想到了,陆时秋自然也想到了,拍着巴掌,笑出了声,“哎呀,你们来得真是太巧了。”
众人齐齐看向他,陆时秋不闲事大,也不嫌弃对方手脏,主动上前握住那老头的手,“你们来得太好了。再不来,小石头就要被人打死了。”
杨老头闻言大惊,他刚才就注意到小石头的鼻管里塞了两团棉花,只以为是小孩子玩起来没个正形,不定是在哪磕碰到的。
怎么听这话,倒好似被谁打的?
许屠户脸色沉得都快滴出血来,冲杨老头的大儿子拱手道,“我是小石头的继父。这孩子骗了他娘好几次钱。我只是教育他一下,这孩子自己摔倒磕破了鼻子。一切都是误会。”
陆时秋在旁边煽风点火,“是啊。后来证实,是你和小石头的亲娘合伙虐待小石头,故意不给他吃饱饭。”
许屠户死鱼眼阴沉地看着陆时秋。
陆时秋挑衅地冲他一笑。生气想揍他?他偏要说。反正已经得罪了,也不怕得罪得更彻底。
杨大郎听到许屠户的话,眉头皱得死紧,他家住兴元府,家里有三十亩田,日子过得还算可以,生了两儿三女。自打韩广平在兴元府称帝,他家的良田就全被占了。他们一家还得给他当佃农。辛辛苦苦种上来的粮食,他们只得一小半。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把粮食全部换成稻糠,麦麸。可孩子们脾胃弱,根本吃不了这些。没几年就陆续生病,全死了。
死的时候,他痛不欲生。可又无可奈何。今年三月份,他们趁韩广平到樊城打仗,带着亲爹和弟弟逃跑了。一路跋山涉水前来投奔堂弟一家。
没想到他们到了堂弟家,开门的居然是新住户。一打听才知,原来堂弟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二婶也死了。而堂弟妹带着儿子改嫁了。
他们问了人,找到堂弟妹。就是想把小石头带回去。
他没有孩子,他就想把小石头当自己的亲儿子养。听到小石头继父打孩子,杨大郎气得要爆炸,看着刘氏发难,“他打孩子,你也不知道拉架?你是小石头的亲娘吗?”
不知为何刘氏面对这几人有些心虚,她讷讷了半天,只好把刚才说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杨大郎看到她怀里的孩子,心里一阵膈应。
虽然寡妇改嫁合情合理。可亲娘虐待孩子,杨大郎就对她升不出好感来。
许屠户冲杨大郎拱手作揖,“杨兄弟,都是我的错。是我整天忙着杀猪卖猪,没时间管孩子。”他冲着刘氏道,“几位远道而来,你去灶房给大伙张罗几个菜。”
说着就把杨家人往屋里带。
杨家人也正想跟他谈小石头的抚养问题,顺着他的力道往屋里走。
三丫扯着陆时秋的手也要跟进去。
许屠户眼急手快,赶紧把人拦住,“陆兄弟,我们家正在招待贵客,你进去可没你的饭吃。”
这是把陆时秋说成上门蹭饭的无赖。陆时秋笑了笑,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他不就是怕自己把那二百两银子的事抖出来吗?
陆时秋摸着下巴想了想,如果他现在就把银子的事抖出来,这人会不会当场就把杨家人赶出来呢?想想那几人造成那副样子。这么冷的天,要是跟许屠户干起来,吃亏的还是杨家人。
到时候,他还得把人带回家招待。他钱多烧得慌啊。不行,这坚决不行!
陆时秋心思一转也就没有硬要赖上去,牵着三丫往外走。
路过小石头的时候,还看了他一眼。
既然这孩子已经知道有二百两银子,如果他自己不为自己争好处。那他也不值得自己这么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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