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炀回到东宫后,将捉拿傅元入狱的命令交由自己的下属虞陈去执行,自己在侧殿招来几个舞姬饮酒作乐。
今日总管荣富不在,从小伺候齐景炀长大的太监空岩上前替太子斟酒,齐景炀痛快的将酒一饮而尽,看着眼前曼妙舞姿的美人,不由得拍手叫好。
齐景炀指着那几个舞姬对空岩说道:“待会儿,要好好的赏赐她们!跳的真好,正得本宫心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岩拿着酒壶跪在一旁,看着那几个衣袂飘飘的美人,心里并不觉得她们比寻常舞姬跳的好在哪里,只是太子既然喜欢,那她们就跳的天下第一好。
“是。”空岩低眉顺眼的回答道。
伺候太子多年,他知道只要顺从太子,就会十分轻松,只要太子高兴,做什么都好,这么多年来,空岩已然成了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空岩又替齐景炀斟了一杯满满的酒,此时齐景炀已有了微微的醉意。
“太子因何事这么高兴啊?”空岩问道。
齐景炀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空岩,你跟本宫多年,什么时候见本宫这么痛快过?啊!”
空岩跟着笑着说道:“还从没有过哈哈哈。”
“没有是吧!”齐景炀举着酒杯站起身,说道,“本宫等这一刻!等太久了!十几年了!”他对着空岩吼道,“十几年了!本宫当太子十几年了!”
齐景炀开始有了一丝醉意,他举着酒杯走下上座,走入舞姬当中,几个舞姬赶紧停下跳舞,唯唯诺诺的跪在原地。
齐景炀似疯魔了一般笑道:“本宫与齐景钦争斗十几年了,从幼时念书开始,他与朝臣世子一同念书,本宫不一样,本宫请了全天下最好的老师,可奈何他更聪慧一些,在父皇面前更会表现自己!如今,如今在朝中处事,他也与朝臣勾结在一起,那些个狗奴才,处处维护他!与他狼狈为奸,弹劾本宫,在父皇面前告御状!
可是空岩,你知道吗,本宫也是父皇的儿子,父皇眼里却偏偏只有梅妃母子!却只有齐景钦!置母妃和本宫于不顾!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父皇老了,齐景钦失踪了,父皇只有本宫一个儿子了,本宫十五岁上朝听政,如今六七年过去了,本宫这是第一次被父皇委以重任!第一次!”
空岩眼看太子就要摔倒,连忙遣退殿中舞姬和宫人,扶着太子说道:“太子殿下,空岩扶您下去休息吧?”
齐景炀醉倒在空岩身上,依旧碎碎念的说道:“本宫在父皇眼里,只是一个可利用的棋子!就连娶个太子妃,娶赵佩瑜!也是为了替父皇稳定蜀疆!多可笑啊!本宫知道,父皇早就看不惯我了,若不是舅舅和蜀中王,我这个太子,早就不是太子了,东宫早就该易主了!”
这也只是在东宫,齐景炀敢这么胡言乱语,可空岩还是担心隔墙有耳,连忙劝慰道:“太子别再说了。”
“还让本宫去救齐景钦?做梦吧!哈哈哈哈做梦吧!本宫,本宫要让他,有去无回!有去无回!”齐景炀彻底醉了,空岩弱小的身子支不住齐景炀,只得让他倒在地上。
空岩连忙跑出去准备叫人来,可一打开殿门,却看到了太子妃赵佩瑜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贴身侍女菡瑶。
空岩见到太子妃,连忙跪下行礼:“奴才参见太子妃。”
心下却止不住的心慌,方才太子一席话,定是让太子妃听见了。
赵佩瑜面无表情的绕过空岩,她确实听见了,她听见了太子娶她的百般不情愿,可这些话她听得还少吗?只当没听见就好了。
菡瑶跟在身后,想着太子妃表面看似冷静,可听到方才那一番话后,又不知该哭上几夜。
赵佩瑜走到齐景炀身边,慢慢蹲下身子,齐景炀此时已经昏睡不醒,也只有这个时候,赵佩瑜才能好好看看他。
齐景炀平时对她太凶了,常常说不到几句话便面露不耐,多说几句便要让她滚出去,赵佩瑜早就知道,齐景炀娶她有多么不情愿。
这个心中怀着风花雪月的男儿郎,怎么愿意心甘情愿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呢。
赵佩瑜拿出手绢,替齐景炀轻轻擦拭沾在脸上的酒。
她记得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早在天朝初年,当今圣上宴请众多藩王进京过春节,爹爹身为蜀中王,也应邀而去,同行的只带了自己和娘亲。
那时爹爹与众多藩王在宴上同饮,年纪尚轻的赵佩瑜偷偷跑了出去,那时她太小了,皇宫好大好大,她走进御花园,竟然再也走不回大殿了。
她在御花园大哭起来,引来了一个身着明黄色玄服的哥哥,他于漫天大雪中走来,牵着她的手带她回了大殿。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当今太子齐景炀。
再后来皇上赐婚于蜀中王府,要求爹爹嫁出自己的女儿为太子妃。
那时府中女儿众多,可适合嫁入东宫的只有三个,赵佩瑜是其中一个。
她们自小长在蜀中,远去上京,远离自己的爹爹和娘亲,自是百般不舍。
赵佩瑜不愿父亲为难,主动请缨嫁入上京东宫太子府。
她是有私心的,那个于漫天大雪中走出的男儿郎,成了她年少心口的朱砂痣,她不止一次幻想自己能嫁给他,可当她穿着火红嫁衣,戴着大红盖头在众人的簇拥下嫁入东宫之后才发现,当年大雪中遗世独立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早在与靖王的争斗中转了性子。
赵佩瑜自嘲的笑了笑,对身后的菡瑶和空岩说道:“找人来扶太子回寝殿休息吧。”
空岩和菡瑶对视一眼,福了福身子,道:“是。”
赵佩瑜心痛极了,原以为此次替太子解决了大麻烦后,能让太子对自己改观,没成想,她听闻太子回东宫,便急忙忙的往这儿赶,希望能在太子高兴的时候替自己多美言几句,可没想到,太子对自己成见如此之深。
赵佩瑜跨过大殿高高的门槛,看着渐渐隐入山谷的太阳,垂下了端放着三年的手。
这一刻,她觉得倍感轻松。
当太子妃三年,嫁给齐景炀三年了,她处处维护他,事事替他着想,心里心心念念想着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儿可以回来,可如今看来,已然是不可能了。
赵佩瑜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寝殿,这条路是寂寞的,是冷清的,三年来,其他小娘子房中日日笙歌,只有她独守空房,不曾半点承君恩露。
一路上,所以看见太子妃的宫人无一不跪下行礼,不敢抬头看着她。人前永远端庄的太子妃,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明眼人都知道,肯定又是太子责备她了,众人也想不明白,太子妃哪里不好,太子非要这么讨厌她。
赵佩瑜回到寝殿,夜色浓稠的无边无际,渗入房门,侵入骨髓,她没有点燃烛灯,默默坐在床沿,看着窗边的那轮明月。
从前听娘亲说过,人在异国他乡时,受委屈的时候是最想家的,她不以为然,如今,她却很想回到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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棹棋回到王府后,听下人们说司南屏出门去了,便在城中四处寻找,而后在城墙上找到了司先生,便和他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司南屏听后心中更加笃定是太子搞的鬼。
面对着急上火的棹棋,司南屏安抚道:“相信王爷,他会没事的。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二人在城墙上合计片刻,便早早回了王府,为接下来的行动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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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着整座上京城,万家灯火渐渐熄灭,黑暗中,也有无数人开始奔波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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