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焕卿愣住了,这可是自从齐景钦出征以来,他寄回府里的第一封家书。
梁焕卿松开了正准备翻阅的那一页账本,轻薄的纸张悠悠飘下,她茫然的看着前来禀报的小厮,眼神直直盯着他手中的那一封家书。
汤雪见梁焕卿这副模样,心里自然是知道她其实是有一些讶异的,自从嫁入王府以来,便没怎么见过王爷,新婚几月后,丈夫便行军出征,这若是放在平常人家,其妇人自然是期期艾艾的惶惶不可终日,可梁焕卿却没有。
梁焕卿平日里虽不说,可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王妃有空时便倚靠在门前发呆,总盼着有一天能看到一个熟悉伟岸的身子,甩着纸扇向自己跨步走来,那一场面,定然是刻骨铭心的。
“哎呀,你还不快呈上来!”汤雪笑着说道,“王妃都快着急了。”
梁焕卿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齐景钦会寄信回府,看样子也不是那种时常风花雪月煽情的人,年关将至,想必在家书里说的全都是关于除夕之夜的话吧。
梁焕卿身为皇室中人后在宫里过的第一个除夕家宴,身边没有丈夫陪伴在侧,以往总能看到不仅有上京名望贵族,还有外来使者,如今她一人便代表着整座靖王府,其压力可想而知。
那小厮也知道这事喜事,要知道,王爷常年在外,勤政爱民,凡事都亲力亲为,每每下州府巡查时,一去都是一两个月,可从来没有寄过一封家书回来叮嘱。
不过想想也是,那会儿他下州府巡查去,身边带着棹棋和司南屏,府里能被人伺候的主子都走了,王府中也没养小娘子,哪里有需要写家书去牵挂叮嘱的人呢。
如今可就不一样了,王爷今年大婚娶了王妃,府里有两个正儿八经的的主子了,除夕之夜不在上京,自然是牵挂着府中的妻子了,人之常情,实乃人之常情。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每逢佳节倍思亲,说的可就是王爷的心思了。
小厮笑着呈上前去,直直的将手中的书信递到梁焕卿眼前,笑眯眯的看着她:“王妃,快拆开看看!”
汤雪和身后伺候的几个茶水丫鬟也是一脸喜庆的看着梁焕卿,看样子像是比她还要期待:“王妃,快拆开看看吧,可不知王爷对您说了什么话呢!”
说着,几个还未出阁的丫鬟脸上泛起了红晕,脸上写满了未经人事的娇羞和向往。
梁焕卿看着她们的表情和神态,心里有一丝尴尬,难道她们在王府当差这么久,还不知道齐景钦是什么样的性格吗?他怎么可能会说出那样…那种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话…
梁焕卿额角冒汗,看着眼前的未曾开封的完好无损的家书,心里有一丝胆怵,她大概能想到齐景钦会说什么,或许就是一些很正式又很疏远的关怀和叮嘱吧。
认识他这么久,在一起的日子比分别的日子多了不知道有多少,她心里也清楚齐景钦是个怎么样的人,便也不对这些抱有期待。
但看着身边的丫鬟小厮满脸期待的样子,心里难免会有些尴尬。
她心里给自己做了好几遍心理暗示,深呼吸了几口气,最终抬手拿起那封家书,尴尬的看了了一眼身边的汤雪。
没想到这种尴尬的眼神在汤雪她们眼里成了娇羞的神色,身边的汤雪等几个丫鬟对视一笑,说道:“那王妃既然要看家书的话…咱们要不要回避呀?”
“哎哎哎,说的是,咱们在这儿凑什么热闹啊!”那送信小厮也是个嘴极快了,连忙就附和道,“那王妃慢慢看,咱们就先告退了。”
“喂!”梁焕卿还未来得及反应,她们几个便逃也似的飞奔走了。
整个琳琅园寝殿就只剩下了梁焕卿一个人,她拿着手中写着“吾妻焕卿亲启”的家书,仿若沉似千斤重,拿着相当吃力。
梁焕卿慢慢的撕开信封上的封腊,小心翼翼的取下一整块封腊,在没有正式看到信的内容之前,梁焕卿什么也没想,只想着早早能看到书信的内容,心里虽着急,可是手上的动作确实十分平缓的。
慢慢的,梁焕卿将信纸抽了出来,不知为何,她总能从这雪白轻薄的信纸上,听到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山河的呐喊声,细细一闻,似乎还能闻到剑拔弩张的铁血味儿。
梁焕卿张开信纸,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吾妻焕卿,见字如面。
年关将至,大漠孤烟,这里冷的要比上京快许多,或许上京城内只是凉凉秋风时,这里就已经下了大雪了。
军中一切都好,望你在上京也依旧安康。
每逢年关这种时候,军中将士都纷纷写了书信远寄给家中父母妻儿,本王本不愿这么叨唠…”
…
“还说不叨唠,接过只有前两句问候着我,后面的全是在跟我说除夕家宴的礼仪…”梁焕卿嘟着嘴喃喃道。
…
“军中事务繁忙,不便再多书写,唯望卿安。”
梁焕卿看到这一句“唯望卿安”时,眼睛瞬间湿润了,她仿佛能想到在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边境塞外上,他们驻扎在此,守一方百姓安宁,正因为有了他们,大凉敌军不再入境,境内百姓也得以过个好年。
而他们身在帐营中,点着一盏昏黄的蜡烛,在烛光下用拿刀剑杀敌军的手,轻轻捻起了一柄毛竹,蘸着点点墨水书写着自己的悠悠情长。
梁焕卿捂着嘴痛痛哭不已,身子不知不觉的蹲了下来,将那三张信纸紧紧的贴在胸口,不停的抽搐哭泣,她太难受了,刚新婚不久丈夫便行军出征,还未来得及与自己有一个正式的告别,也不知道得有什么时候,天下百姓安康,夫妻耳鬓厮磨。
门外的汤雪还有几个丫鬟们躲在门后听墙角,想听听王妃有何反应,但左右听不到什么声音,只能听闻一阵阵呜咽声,她们这才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了。
门外大雪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覆盖住了整个人间不好的黑暗。
◎
夏容馨正式接手操办除夕家宴的事,其他事情都处理的妥当了,可唯有今年需要接待将军家属入宫来,还不知白天要弄些什么节目给她们助兴才是。
“云惜,你瞧蹴鞠如何?人多热闹,又极富有激情。”夏容馨一边翻看今年清点的清单,一边问道。
据她所知,这几个受邀的将军家属原先都是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只是为了照顾家里这才退居府内的,单单她们夫人喜欢看的唱戏那根本入不了她们的眼,只能教她们只喊无趣。
皇上特意吩咐过了,既然是忠诚良将的家属,那必定是要优待的,都请进宫里来了,自然是要准备一些她们会感兴趣的节目活动才行。
既然皇上如此属意,那夏容馨自然是有求必应的,这几日正忙着想该是什么节目才好。
云惜在一旁细细理着账目,听梅贵妃娘娘这么突然一说,面上有些为难的说道:“娘娘,蹴鞠那可危险了,若是几个夫人伤着了那多不好,再者,那日还有外来使者呢,让他们看天朝夫人们一个个摔倒在地,多不像样啊。”
“本宫不是说让夫人们去玩蹴鞠,组织几个世家子弟,到时候来校场踢蹴鞠,赢了有赏,这不是大家都能看吗?而且够热闹啊!”夏容馨说道。
“可皇上说了,要让大家都有参与感才行。娘娘您光是让世家子弟少爷们玩蹴鞠了,夫人们不见得看的高兴,或许…后宫的娘娘们也看不明白,到时候可不就是好心办错事了吗。”云惜带着歉意的笑了笑,柔声说道。
夏容馨听了,托着香腮皱眉沉思,这可不是一个容易的差事啊。
“那可怎么办才是。”夏容馨皱着眉想,“放风筝如何?老少皆宜。”
云惜又摇了摇头说道:“娘娘,到时候宫里那么多达官显贵,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可如何是好啊。”
听云惜这么说着,夏容馨也觉得在理。
“可到底要怎么样才是个能让人满意的除夕家宴嘛!”夏容馨也烦躁的闹起了小脾气,这众口难调,她又不是神仙,哪能让人人都满意啊。
“要本宫说,当初还不如让陆绘灵接这个烂差事呢,她不是愿意呢嘛!这下可把本宫烦死了。”夏容馨都已经为了这件事想了好几天了,什么都说遍了,还是没能想出个好点子来。
云惜也是看着夏容馨一路辛苦过来的,便也帮着想。
到时候前来贺礼的外国使者都是男性,将军的夫人们也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自然是要刺激一点,能让众人参与才是。
“娘娘,不若便举行涉猎吧?”云惜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惊喜的说道。
见梅贵妃一脸疑惑的样子,云惜笑着解释道:“到时候前来贺礼的几个使者都是游牧民族,这种季节正好是他们狩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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