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兰不知道怎么走出兰苑阁的,明明是薷贵人是将死之人,可自己却远没有她那样的气度,能将生死看的如此透彻,期冀着能用自己的性命保住家人的性命。
有的时候,胥兰真的觉得,明妃娘娘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心肠却有如此歹毒,实在是难以置信。
在陆绘灵小的时候,随同陆夫人一起来乾宁宫看明贤皇后的时候,也是乖巧伶俐,可爱的很,那会儿胥兰在殿外伺候着,远远的便能瞧见那个小福娃似的姑娘,风风火火的闯进来,甜甜的趴在明贤皇后身上,一口一个皇姑母,与如今这般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现在的陆绘灵,就好似明贤皇后临终前的那段时间里的模样,面容本是清秀可人,却愈发显得刻薄,从骨子里就透露出着生人勿近。
胥兰疲惫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只能盼望陆绘灵能不吃亏吧,再这样下去,她终有一天会步明贤皇后的后尘的。
胥兰不敢多想,这毕竟是主子的事情,她身为一个伺候人的宫女,哪里还敢多说什么,从兰苑阁出来之后便急急忙忙的往明华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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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仪春殿所有的太医都屏息凝气的围着梅贵妃,申屠太医和老太医合手刚给梅贵妃施完针,可梅贵妃还是久久没有醒过来。
“该不会是李老太医你记错了吧。”有一位年轻一些的太医见梅贵妃还没醒来,不由得问了一句。
这人终归是要服老的,李老太医擦了擦眼睛,从自己随行的医官背着的药箱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医术,上面点画着人体的每一个穴位标注,他明明记得就是这样的:“没有错啊…书上…书上便就是这样的。”
“李老太医怕是忘了,这书上和实际上是会有一些出入的,要么怎么说是对症下药呢!”何院首也不禁埋怨一句,这李老太医年纪大了,若不是实在是情况紧急,却也不会特意请他回来的。
“这几针下去,该不会…脉搏都不如原来平稳了。”也不知是谁在角落里小声说了这句话,让众人都开始紧张起来了。
他们身为太医,熟读医书,自幼便是跟随师父一同学习,对于人体的穴位,更是了如指掌,也更是明白如果施错了针,是极有可能要人性命,或是让人久睡不醒的。
这么一想,众人不由得慌张了起来。
就连李老太医的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样下去,可是要落上一个谋害贵妃的罪名呀,再加上而今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三令五申要求他们即刻让梅贵妃醒过来,这要是因为他的一个失误,让梅贵妃再也醒不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就当众人在惶惶不安的时候,申屠太医站在一旁,趁着众人在讨论病情,和惶恐自己未来的时候,他上前探了探梅贵妃的脉搏,闭上眼睛仔仔细细的感受梅贵妃脉搏的弹跳,又不顾礼仪,上前看了看她的眼睛。
所有人都在担心梅贵妃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都在担心自己的仕途和性命,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个十七八岁的申屠太医在坐什么。
申屠太医仔细查看一番后,冷静的抬头看着宫殿的天顶冥想了一会儿,他在想会是什么原因让梅贵妃久久没有醒过来。
申屠太医出身并不高贵,十岁时便是民间小有名气的郎中,跟随师父一同游历天下,行医济世,小小年纪便尝百草,救过数十条性命,最擅长的便就是针灸之术以及毒术。
师父去世之后,申屠太医便独自一人行医济世,而后被人举荐入宫给皇上看病,一手遮天蔽日的针灸之术,缓解了皇上多年来的头疾,由此便被封官待在了太医院。
几个年纪大点的太医纷纷指责对方是否用错了药,云惜姑姑站在门外不方便进去查看,焦急的在门外来回踱步,梅贵妃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他们便也不顾场合的指责对方。
“定然是你多喂了贵妃一剂药,与我的方子相克,这才出了问题!你开方子之前,为何不与我们先商讨一番!”
“为何是我?你怎么不说,你的药性太过于猛烈,我不过是温补一些的药物,怎么会对梅贵妃的身体产生影响。往日里你总是用这些过于凶猛的药物,控制不住剂量很是正常!”
“我用了什么药我心里清楚!”
“好了都别吵了!都静一静吧!都快想想还有什么法子能补救一下!”
“要我说,这突然气急攻心昏迷不醒,本就应该多多休息才是!硬要让贵妃醒来,怕是极其伤害身子的。”
“可皇命不可违啊!”
申屠太医不管他们在吵什么,平日里他在太医院就没什么存在感,太医们出身名门世家,多的都是世代行医,哪里有这种乡野来的郎中,性子孤傲,也不愿与他们多交流。
申屠太医看着天顶冥思苦想,手中默默计算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背一些什么东西。
突然,他睁开眼睛,从衣袖中捻出一根针,插入了梅贵妃的头顶,插好之后,他看着那根银针笑了笑,而后说道:“好了都别吵了,不出一刻香的工夫,梅贵妃就会醒来。”
所有人听闻此言,都纷纷回过头来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说出这样猖狂的话来。
可说着申屠太医的眼神望去,看到了那根银针之后,都知道申屠太医做了一些什么。
还没等有人问起,李老太医就看明白了,他了然的笑着说道:“对!对!就是那样!申屠太医!果然是年轻有为呀!”
说着,李老太医就一脸赞赏的拍了拍申屠太医的肩膀,表示赞许。
见这般情景,有一些太医也都看懂了申屠太医的操作,心中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只要等到梅贵妃醒来就是了,也都跟着老太医一同赞许的看着申屠太医。
门外的云惜在门口来回踱步,想要进去却又怕打扰到太医们诊断,可是不进去又很担心梅贵妃,想要立即知道娘娘如今的情况,一时间纠结的不行。
荣福也跟着在门口来来回回走着。
“哎呀!你别跟着我行不行!”云惜烦闷的对荣福吼道,“还嫌局面不够乱吗?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云惜姑姑一向温柔,荣福和她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也是没见过云惜发这么大的脾气,看着云惜这副样子,荣福愣住了,而后委屈的说道:“我…我这也不是担心梅贵妃娘娘吗…”
见荣福一脸委屈的样子,云惜也不好再说什么,谁不担心梅贵妃呢,如今身子不好也就罢了,这醒来还有这么多事等着她,这要是云惜也不愿意醒过来了,可是不醒过来,这么多事可要怎么办呀…
云惜一屁股坐了下来,烦闷的紧,扭过脸去不看荣福。
荣福也停住了脚步,站在云惜面前,说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见着我烦,我走便是了,如今贵妃娘娘身体不好,离不开你伺候,你莫要气坏了身子。”
说着,荣福转身就走了。
云惜看着荣福远去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可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也罢也罢,还是等贵妃娘娘醒来再说吧。
恰巧梁寂和赵钊两人行色匆匆的正赶来仪春殿,殿门外全都是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生恐贵妃娘娘出了什么意外,御林军看是梁寂将军来了,见其一脸凝重肃穆的样子,便也不多言赶忙放行了。
云惜回过头,恰巧就看见梁寂带着一个人往里走,心里还正奇怪,今日梁寂少将军不是没有入宫来吗?
“梁将军。”云惜赶忙起身相迎。
梁寂认得这是梅贵妃身边的云惜姑姑,便也拱手说道:“云惜姑姑,敢问靖王妃可在仪春殿?”
梁寂不愿多加客套,一句话便阐明了来意。
云惜能够理解梁寂的心情,回头看了看梅贵妃的寝宫,想来那么多太医在那儿守着,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反倒是自己在那儿守着有一些多余。
“在的,随奴婢来。”云惜点了点头,侧过身子便要将梁寂往花厅引,梁焕卿她们就在那里饮茶。
而此时,齐望舒也刚刚醒过来,看着清吟在身边,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安慰,主仆二人抱在一块儿互相宽慰了一会儿后,便要出门去花厅找梁焕卿,与她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齐望舒刚一出门,远远的就能看见前面步伐稳重,威风凛凛身姿伟岸的男子,定睛一看,她喜出望外:“梁寂!”
就光看着梁寂的背影,就让齐望舒无比的安心,她连忙朝梁寂跑去,清吟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她就如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来。
梁寂赵钊和云惜姑姑听到这声呼喊,纷纷转过身查看,待到见来人是望舒公主时,梁寂微微皱起了眉头,赵钊看了看望舒公主,又转而看了一眼梁寂。
“真的是你!”齐望舒登然跑到梁寂面前,拉着他的手,欣喜的说道,“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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