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焕卿和齐望舒其实早就知道了,可还是对视了一眼之后惊奇的对母妃问道:“薷贵人?”
夏容馨陷入了沉思,她想起薷贵人平日里也不与自己交往,可是就在那段时间,突然前来和她交谈甚欢,还屡次来仪春殿帮她处理除夕盛宴的事。
这在当时心情十分郁闷的夏容馨眼里,薷贵人温柔可人,对她也体贴入微,在宫里沉浮许久的夏容馨,也很幼稚的认为自己遇到了姐妹情深这种在宫里十分难得的事情。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薷贵人的阴谋了!薷贵人的行为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莫名其妙的靠近夏容馨,又对除夕盛宴一事十分上心,看似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背后,想来是有更大的阴谋和野心了。
“是!一定是她了!那个贱人!”夏容馨气急败坏,手狠狠的拍打了一下床沿,平时碰到一下就会疼的她,如今手掌拍红了都顾不上了。
齐望舒连忙拉住母妃的手,心疼的说道:“母妃不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儿啊,如今只要在父皇面前说就好了,想来父皇不会怪罪您的。”
夏容馨气的头有些疼,她扶着额角,倚靠在床栏边上,不停的喘着粗气,夏容馨想起自己那么信任薷贵人,还给兰苑阁送了不少东西,助她今年能过个好年,可薷贵人却恩将仇报,实在令人气愤!
梁焕卿和齐望舒见了,连忙上前替夏容馨顺气,生怕她会再度气晕过去,赶忙大喊道:“传太医!太医!”
夏容馨抓住她们二人的手,闭着眼睛忍着难受,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本宫现在就要去找尹薷那个贱人!本宫要问问清楚,她到底为何这么做!”
齐望舒和梁焕卿对视一眼,从母妃字里行间的话语里,她们得知母妃把薷贵人的意图想的太简单了,大概根本就没看清楚薷贵人的真实意图,不过也难怪,谁能猜的到一个默默无闻的宫妃会和那个炙手可热的宠妃勾结在一块儿呢?
正这么说着,夏容馨就要站起身,连外衣都没穿就要出门去,她要亲口问问尹薷,为什么要害她!为什么要破坏这场盛宴!自己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盛宴的重要性!为什么!
“母妃你冷静一点!”齐望舒和梁焕卿拦腰抱住母妃,说什么也不让她就这么出去。
“母妃!你冷静一下,或许这件事背后不只是我们想的这么简单。”梁焕卿一把按住夏容馨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严肃的说道。
这背后的事情纵盘交错,实在复杂,但是她们二人如今并不打算直接告诉夏容馨,这件事情,要在皇上面前公布于众,才能给陆氏一族最强有力的一击。
就在夏容馨在寝殿内正气急败坏的时候,何昇公公赶急赶忙的收到消息后来了。
云惜和众位太医一同守在寝殿门外,她见何昇公公来了,连忙迎了上去:“何总管。”
何昇公公和他们交情甚好,自然也是愁眉满面的:“云惜姑姑。”
云惜见到何昇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然能猜到此时勤政殿的情况了:“皇上…是让何总管来请娘娘的吗?”
何昇公公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叹了一口气:“云惜姑姑也知道,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了…方才皇上还在和别国使臣一同用膳呢,实在是…太丢人了。”
云惜姑姑也是尴尬的点了点头,自然是了然的:“那…那皇上…”
云惜虽然不好意思再问,可毕竟还是关乎贵妃娘娘的大事,她多少还是要问一句。
何昇公公不愿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云惜就知道确实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了。
“可是这件事…实在与我家娘娘无关呀…虽然是娘娘操持的国宴,可…可内务府礼部也都有参与…出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的…不能全都怪贵妃娘娘呀…”云惜焦急的辩解道。
“哎…云惜姑姑无需再多言了。内务府总管,礼部尚书侍郎都被骂的狗血淋头了。这国宴毕竟在宫内,贵妃娘娘是主要的操持着,国宴出了事,定然是要问责的。出这样的事谁也不想,可总要有人出来担责任,不然,天朝丢了这么大的颜面,哪能就这么算了…”何昇公公摇摇头,一脸无奈的说道。
“可是何总管…您得多帮着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呀…”云惜也是哑然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这件事确实来的猝不及防。
“不用云惜姑姑说,咱家早就在皇上面前把嘴皮子都快说破了…可是…这件事不解决,它光是说可没用呀!”何昇公公也是烦躁的不行,好好的国宴,怎么闹得如今这副模样。
云惜一脸为难和担忧的站在何昇公公面前,往日都是自然大方的她,如今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何昇公公不忍心看到她这副模样,便柔声宽慰道:“哎…这毕竟都是主子的事情,还是要由主子解决才行。光这么说了,皇上可让咱家来请贵妃娘娘和公主王妃一同去勤政殿呢,皇上正等着,莫要让等急了。”
云惜点点头,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寝宫。
何昇看着满院站着的太医们,礼貌的对他们点了点头,太医们也都回敬了一个眼神,他们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说话,今日宫中,谨言慎行比较好。
云惜推开寝宫的门,齐望舒和梁焕卿正跪坐在床边,梅贵妃眼角含泪,满脸绝望的空洞的看着远方。
云惜走到梅贵妃跟前,无声的跪下,隆重的磕了一个头,而后说道:“贵妃娘娘,皇上有请——”
夏容馨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双眼无声的滑落了两行热泪,而后缓缓推开仰头看着她的齐望舒和梁焕卿,漠然的站起身子,光着脚走到梳妆镜前:“云惜,给本宫上妆吧。”
云惜见贵妃娘娘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也是一下子没忍住的哭了出来,她只管眼泪流着,却麻利的站起身子,拿起妆匣前的木梳子,一遍一遍的替梅贵妃梳理着三千青丝。
齐望舒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动容,她倚靠在床沿边上,寝宫里燃着温暖的炭火,她们坐在地上丝毫不会觉得寒冷,齐望舒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是眼泪却夺眶而出,泪如雨下。
梁焕卿看着她们无声的痛哭,能感受到她们的绝望。
梅贵妃从刚入宫起始,就要面对自己心仪之人的后宫三千,宫妃与一般人本来就大有不同,她们都有着出众的样貌和家世,明明在宫外便是能得到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美好结局。
可一入深宫,便与那才子佳人白头到老的美好心愿就此别离。
皇上不仅仅有自己一个妃子,他可以有千千万万个不尽相同的女人,自己要拼尽自己的努力博取他的宠爱,稍有不慎,便坠入地狱,永生永世得不到轮回。
齐望舒自幼生长在这种环境之下,母妃的痛苦,她自小就看在眼里,可怎么也没想到,如今本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了,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梁焕卿紧紧的攥着拳头,想起幕后主使陆绘灵此时此刻正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便强忍着一口气,只盼望着兄长他们在宫外能找到证据,只要她们能拖住皇上,不让他尽快下判决,就有机会翻盘。
到时候陆绘灵一定也会在旁边,时不时的插上几句,或许,她根本就不用说话,陆高鸿身为丞相,自然比她更名正言顺的处理此事,为了给使臣和众位朝臣一个交代,皇上说不定就会错误判决,这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梁焕卿扭过头看着窗外,此时天灰蒙蒙的,厚厚沉重的乌云笼罩在众人的心头,一时间,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何昇拢着袖子站在仪春殿大院内,天气突然就变冷了,今日本来还赞扬着这天气适合盛宴的这个气氛,想来也是天公不作美了。
忽然听闻一个声音惊叹道:“下雪了…”
何昇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天空,果然能看到翩翩然下来的鹅毛大雪,伸出手去接住雪花,雪花很快在自己掌心融化了。
顷刻间,整个皇宫覆盖上了一片雪白色,可这场大雪却没有引起先前的热闹,倒是把整个皇宫都压的静谧一片了…
◎
赵钊先行一步出了宫,从军营中调了几个人之后,把画像给他们看过了,便乔装打扮一番,准备地毯式大规模搜寻。
可由于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可能会暴露他们的计划,便要脱下军装乔装打扮一番。
万家灯火的团圆之夜,整个上京城都笼罩着一股氤氲的人间烟火气,就算此时天空飘着鹅毛大雪,也依旧感受不到半分寒冷。
“呀!下雪了!下雪了!娘!下雪了!”路边一个年画娃娃似的孩童举着个糖葫芦又蹦又跳的。
从满是氤氲烟火气的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妇人,她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手,红彤彤的手替孩童整理了一下帽子,就要抱着她进屋里去:“快进来吃饺子喽~”
从她们这儿正好能看到宫里最高的那座高台,而今日早晨,当今圣上便在那里为天下人祈福。
孩童被娘亲抱着,用糖葫芦指着那个挂了红灯笼,周边悬着明黄色帷裳的高台说道:“娘~宫里的皇上和娘娘们,现在也在吃饺子吗?”
妇人笑了笑,点头说道:“对啦,今天谁都会吃饺子的~”
“每天都像今天一样多好呀~”孩童舔了一口糖葫芦,似乎被甜到心里去了,笑的也格外的甜蜜。
妇人替她擦了一下嘴角的渣滓,笑着说道:“就知道吃。”
说着,看着外面的大雪,便赶忙抱着孩童进屋里去了。
赵钊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不由得动容了,这人间烟火气,最能暖人心了。
赵钊正出神呢,却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手。
低头一看,是一个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男童,他抬头看着自己,另一只手上拿着半块儿糖饼。
赵钊觉得有趣,蹲下身子看着男童,问道:“怎么?别的女娃娃都回家吃饭了,你不回去呀?”
男童咬了一口糖饼,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赵钊,他指了指身后:“我家就在后面,你呢?你不回去?”
赵钊一时间被问住了,他早就没有家了。
小男童看着赵钊,再次问道:“你不回家吗?”
赵钊笑了一笑,想和小男童逗趣,可从小男童身后的屋子里走出一个看似做农工的男人,他走上前来蹲下身子,一把揽住小男童,低头笑道:“叫你多少次了,不吃饭了呀?还吃糖饼,牙齿不要了。”
而后又对赵钊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对不住了,孩子太调皮,打扰公子了。”
赵钊摇了摇头笑道:“无事,孩子很可爱。”
那小男童似乎并不怕生,他拉住赵钊一根手指,说道:“你没有家,来我家吃饭吧。”
男人一把打掉男童的手,低头佯装呵斥道:“便是什么话也瞎说。”
赵钊哑然失笑,他看着男童。
男人抬头看了看赵钊,笑道:“若是不嫌弃,那便一同吃吧。”
男人想着,谁要是有家,这大过年的,不回家还在这儿溜达什么,平日里可没见过赵钊这个人呢。
赵钊笑了笑,刚要委婉拒绝,身后便跑来一众换好了便装的下属,赵钊生怕他们过来打扰到人家,便站起身来说道:“不用了,我们有要事在身。”
随后看着小男童,牵住了他的手说道:“少吃点糖饼吧,多吃饭才能长大。”
男人对他憨厚的笑了笑。
赵钊点点头,便冒着风雪走向他们。
这万家灯火,人间烟火气,便就是他们要为之守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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