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任昭一脸悲壮视死如归的看着梁寂,像是下定了决心要让陆高鸿得到自己应得的报应。
梁寂和秦远道对视一眼之后,心下便都松了一口气,既然尹任昭已经答应和他们一起回上京城,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是看着陆高鸿怎么狡辩了。
而此时,梁寂和秦远道出来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宫中任何事情都是分秒必争,他们已经在宫外耽误太长的时间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秦远道看着尹任昭,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要和夫人公子告个别吗?”
尹任昭肯配合后,秦远道的态度也不似一开始那么恶劣了。
他和尹任昭都为人父,为人夫,自然是能体会到尹任昭此时此刻的心情了,女儿尹薷为了自己的错误要助纣为虐牺牲自己的生命,对方更是可恶至极,居然还想要借皇上的手杀了他们一家人。
尹任昭不止是尹薷一个人的父亲,同时还有一个儿子,以及一个妻子,既然陆高鸿如此无情无义,也休要怪他了。
如今尹薷已然做出了诛九族的大罪,即使是受陆绘灵指使,可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由她亲手达成,尹薷必然难逃一死,这一切的错误都归咎于尹任昭身上,若不是他当初好赌,欠下了巨额债款,如今也不会成这副模样。
“多谢秦大人…可夫人和我儿,不也得入宫去吗?事情一经揭露,您也说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尹薷活不了,我们自然也没脸活在世上,倒不如先让他们安生一段时间,也好过完这个年。”尹任昭摇了摇头,拒绝了秦远道的提议。
他本该早就死了,是尹薷以命换命才让他苟且偷生这么多时日,身为父亲,他必然要入宫去陪着女儿走完最后一段路,哪怕…没有这个脸面了。
既然尹任昭这么说,秦远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赶紧回宫去,毕竟尹任昭已然已经答应了当面揭露陆高鸿替他开罪一事,并且承认是尹薷找陆绘灵帮忙,陆绘灵从而利用尹薷的事实,即使物证并没有直接证明什么,但是有尹任昭这个人证在此,已然事半功倍了。
“那么就走吧。”秦远道率先一步踏出尹府的宴会厅。
尹任昭缓缓起身,眼神空洞,表情凝重,眼角带着一丝泪痕,他抬起头来看着梁寂,梁寂也无法直视他这个眼神,绝望而又生生不息。
尹任昭起身的时候,身上的珠玉一不小心带到了桌子上的桌布,当他走出几步后,桌布被他扯了下来,满桌子美味佳肴,山珍海味皆掀翻在地,瓷盘碎片叮当作响。
梁寂和秦远道走在前面,听到这个声音,顿住了脚步,而后头也没回的推开了门,尹任昭也只是微微一愣,而后继续朝前方走去。
门外站着的是尹任昭的妻子林兰和儿子尹宏。
而那个微微佝偻背的老管家早已经和那群青壮年跑了,他们见京中有官员到访,来势汹汹,不怀好意,定然能预见尹府之后的衰败,趁着没被发现的时候赶紧跑路,临走时,还不忘去账房结算自己的工钱。
林兰和尹宏不愿管这些,当初尹任昭入狱,而后陆高鸿为他开罪,赐金还乡时,林兰及其儿子早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事情败露的一天,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是今天。
林兰和尹宏在外面,听见了瓷盘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不由得吓了一跳,纷纷靠近宴会厅,贴着耳朵想要去听里面发生了什么。
刚一靠近,便看见了走在前面开门的秦远道。
林兰和尹宏纷纷后腿两步,对秦远道拘礼说道:“草民拜见秦大人,梁将军。”
秦远道看到他们,也是十分愕然,而后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尹任昭,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对母子二人说道:“有什么话好好说说吧。”
随后秦远道给梁寂递一个眼神,梁寂领会之后,就跟着秦远道走了出去。
泾州的大雪依旧还纷纷扬扬的下着,院子里挂满了雪花,方才林兰和尹宏不敢站在檐下等着,生恐他们会出来赶人,就一直站在院子里静候,直到听见瓷盘摔碎的时候,才担心的靠上前去。
今日的大雪没有停过,林兰和尹宏的头发上,肩膀上都是雪花,他们担忧的看着尹任昭,只觉得他瞬间苍老了二十多岁。
“老爷…”秦远道和梁寂走后,林兰小跑着上前唤道,尹宏也紧随其后,面上皆是担心的模样。
尹任昭此时此刻才恍然醒悟过来,他看着林兰和尹宏,缓缓跪了下来,他对不起她们,是他亲手毁了这个家。
“老爷!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林兰慌忙的跪在尹任昭身边,想要扶起他,“地上凉呀老爷,你快起来吧…”
尹宏也跪在旁边,焦急的看着爹爹和娘亲:“爹,你快起来吧。你这是做什么呀?方才秦大人和梁将军说了什么呀?”
尹任昭抬头看着林兰,泪流满面,实在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兰哭着捧住尹任昭的脸,问道:“老爷…您说话呀…到底怎么了?”
他们心中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究竟是什么呢?他们不知道。
…
到最后,泾州的大雪还没停下,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泾州府尹已经派出官兵出来扫雪了,为了百姓们的平安出行,以及今日能顺利的完成烟花盛宴,所有人都在努力着。
尹任昭跟着秦远道和梁寂骑着马走出了泾州城,林兰和尹宏哭着跟在后面,可梁寂吩咐了城门的将士,不许他们二人走出泾州城,以防到时候皇上要人的时候找不到他们。
尹任昭不忍心亲口告诉他们事实的真相,三人抱着痛哭了一会儿之后就分别了,林兰哭着要跑出城门去,将士们用画戟挡住她的去路,她紧紧抓着冰冷刺骨的戟剑,对着尹任昭的方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
林兰不是没有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当初尹任昭参与赌博,她也知情,到如今这个地步,林兰心中不住的自责,若是当初能够劝阻他,不让他犯错该多好。
尹任昭坐在马背上,眼泪不停的往下流着,一半是忏悔,一半是害怕。
秦远道走在最前面,心中也是莫名其妙的滋生出一些奇怪的情绪,梁寂跟在尹任昭身侧,预防他会中途逃跑。
走出泾州城快一里地的时候,秦远道突然快马扬鞭的飞奔前行,梁寂刚要与尹任昭说一声时,只见他也紧随其后,三人在茫茫大雪中,心怀各异的赶回上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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