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惜姑姑扶着梅贵妃娘娘一路踏着风雪走回仪春殿,路上也不知道怎么着,今日本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该是个化雪的时候了,可是天空居然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云惜劝说道:“娘娘,咱们走快些吧,这会儿下雪了呢,小心点别着凉了。”
夏容馨此时心如死灰,早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了,她靠着云惜的身子踉踉跄跄的走着,回想起曾经和齐秉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夏容馨都觉得委屈不已。
自己这么些年来,替齐秉煜生下一儿一女,若是没有她,整个皇家除了太子之外再无贵胄,陆芙霜死后,她尽心尽力的帮着操持宫中事务,任劳任怨,绝不让齐秉煜操心。
知道他想念陆芙霜,自己也从来没有半句怨言,还帮着在选秀上挑选出和陆芙霜长得像的女子供他挑选,自己从来都是真心诚意的待他,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他好像还从来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呢。
夏容馨不明白,难道皇上就真的只是那种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人吗?会不会自己死了以后,齐秉煜也会这样的怀念自己呢?
夏容馨满脸绝望,昨日盛宴一事,他当众斥责自己,自己能够理解,但是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陆绘灵搞砸的时候,他不仅没有要了陆绘灵的性命,而今还当着她的面公然去天牢看她,实在让她心寒。
“梅花是不是不会再开了?”夏容馨抬头看着天空飘落下来的大雪,随后无意间看见了旁边早已经枯萎了的梅花树,不由得问了一句。
云惜姑姑身子微微一愣,随后顺着梅贵妃眼睛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棵树早已经开过了梅花,想来这个冬天是不会再开了,但是如今这么说,定然会伤了梅贵妃的心。
“娘娘,梅花明年还会再开放的。”云惜姑姑温声细语的说道。
云惜姑姑一直待在梅贵妃娘娘身边,从娘娘还只是一个贵人的时候便在身旁伺候,她知道梅贵妃对皇上用情至深,在她看来早已经超过了明贤皇后对皇上的感情。
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始终看不到呢?
看不到梅贵妃的情真意切和良苦用心,而今为了一个陆绘灵,将梅贵妃扔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如何忍得下心啊!
但是此时云惜姑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梅贵妃才是,现在的梅贵妃定然十分绝望,她肯定都不知道,曾经自己做的那些可还有什么意义。
很快,她们便走到了仪春殿,夏容馨走了进去抬起头来,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
好大的一座宫殿似的建筑,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仪春殿”。
这象征着皇上对夏容馨无上的宠爱,但是这些在夏容馨眼里,早就成了一片虚无。
“娘娘,奴婢扶您去休息吧。”云惜姑姑看着梅贵妃这副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夏容馨倚靠在贵妃塌上,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唱起了在秦淮时的小调:“南国有才子,轻巧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混乱雪萦风。坠珥时流?,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歌声凄惨流连,在仪春殿婉转不定,让人心疼不已。
云惜姑姑随后跪在贵妃塌边上,也是默默流着眼泪。
荣福公公站在门外,听着贵妃娘娘的歌声,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的。
此时,齐望舒带着清吟正准备来仪春殿给母妃请安,谁知道刚一进门,就听到了这般歌声,她也愣住了。
齐望舒走了进去,荣福见是公主来了,正准备行礼传报,齐望舒抬手制止了他,随后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夏容馨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
云惜姑姑感觉到了公主走了进来,连忙要起身相迎,齐望舒抬起手同样制止了她,随后走到母妃身边。
只见母妃此时身形略显单薄,斯文的脸上五官精致,唇上的那抹红润在微微有点苍白的脸上显得醒目而突出。
她的两颊深深地陷进去,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眸子在此时仿佛成了两个黑洞,嘴角微微蠕动,急促地呼吸着。
忽然,她的眼睛略略动了一下,费力牵动嘴角,从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
她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病时相逢,欲语泪先流,那娇弱的病态,那美人脸上的点点泪痕。
这般模样,让齐望舒看的心疼极了,她是母妃的女儿,母女连心,她最能知道此时此刻母妃究竟有多心疼。
她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方才在勤政殿发生的事情,她想象不出来,为什么父皇能对母妃如此残忍?
但是齐望舒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握住母妃的手,蹲在一旁,抬头看着这满天纷飞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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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边塞。
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
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此刻,双方的余兵都已陨半,两边阵前对峙着的头领疲惫而决绝,天朝和大凉的终极决战,已是血流成河的惨烈和劫难。
齐景钦盯着寒风坐在马背上,眼眶微红,为了这一战,他们熬了好几个晚上都没曾闔眼。
狂风卷着沙子划过他的脸颊,经过了快半年多的战斗,他的面容早已经变得沧桑和坚韧了。
他的肩膀上承载着天朝百姓对他的信任,这一战,他决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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