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夏容馨自然是明白了梁焕卿的用意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知不知道她们秘密那回事儿,这会儿的梁焕卿就是为了自己肚子里死去的那个孩子,所以才会想到要这么做,除了感叹一声为母则刚之外,夏容馨不由得也开始担心着,若是往后那件事让梁焕卿知道了,知道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仅仅是有赵佩瑜动手脚,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夏容馨知道那杯酒里有毒,更是因为夏容馨自己心里的私心所以才那么做的,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夏容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梁焕卿显然还不知道夏容馨心里在想些什么,见她眼神躲闪,眉目轻皱,还以为是因为她太过于紧张,也难怪,毕竟,夏容馨和齐秉煜在一起生活了许久,在他的庇佑下,夏容馨才有了现如今的地位,还在一起抚育了一儿一女,如今趁他病便要他命的做法,可能对于夏容馨来说实在残忍,且下不了这个决心。
但是现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夏容馨不同意,梁焕卿定然就不会做这件事,毕竟是存在一定风险的,梁焕卿虽然复仇心切,但是还不至于蠢到要丢了自己的性命,她和赵佩瑜不一样,赵佩瑜为了齐景炀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了他去毒杀齐景钦,但是梁焕卿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心中的仇恨,为了昨日在床上垂死挣扎的自己。
梁焕卿长到这么大,尽管是在街头闹市女扮男装被追着跑,尽管是在云霄寺回来的路上为了让秦瑞兰魏深他们有一线生机、而孤身一人打马走进野火纷飞的树丛,随后转身中箭跌落悬崖瀑布……从小到大,梁焕卿从来没有过这么绝望的时候,因为怀有身孕,从此便就有了软肋,她在床上垂死挣扎的时候,就在想着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所有不好的事都在她身上发生呢?
待到梁焕卿醒了过来,知道又是东宫对齐景钦下手,但是不小心误伤到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再有身孕的时候,梁焕卿没有大哭大闹,这件事……事已至此,已经挽回不了了,不如用有限的生命去做一些能让自己舒服的事情,想要离开皇室,想要天涯四处栖息,还记得当初齐景钦在去祁山行宫的路上曾经对自己说过,齐景钦登上皇位之后,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梁焕卿可以选择自行离开。
当时梁焕卿觉得感动,道是齐景钦懂得体谅自己,自己刚一开始表现的十分抗拒的样子,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赐婚,梁焕卿想要和一个自己喜欢且能够给自己一辈子幸福的人在一起,所以白般不情愿,一直在闹着退婚的事情。
但是圣意已下,父亲梁风眠又是一个不愿意和皇上产生矛盾的忠臣,在这件事情上他们都左右为难,在这样的情况下齐景钦便主动给自己做出这样的承诺,一旦事情达到了自己的预期,梁焕卿最后可以自行去留,也就是这样,梁焕卿也才会慢慢的选择和齐景钦一起相处,到最后这才发现,齐景钦就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良人。
然而这个时候梁焕卿自己心怀仇恨,想要亲手让齐景炀付出代价,这个时候自己拿命来为齐景钦铺平的道路,转眼便可以成为自己的手中利刃,只要将刀磨的锋利,便可以刺进齐景炀的胸膛,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蚀骨之痛。
梁焕卿太过于着急了,她迫切的想要这一切早日实现,现在她的人生之中仿佛被齐景炀剥夺的只剩下对他的万般仇恨了,梁焕卿被这种仇恨压的喘不过气来,也因此变得更加坚韧,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亲眼看着齐景炀遭受自己所有的痛苦。
然而在这件事情实现之前,在梁焕卿的眼前还有一项阻碍——那就是齐秉煜。在这个世界上,齐景炀就只有齐秉煜这么一位庇护者了,那些宗族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阻碍,只要齐秉煜死了,齐景钦能够顺利登基,皇亲国戚之中也算的上梁家一份,这天朝半个江山,梁家拼命守护,是如何都要拿走一半的,到时候,齐景炀没有任何人庇护,还不是她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你想怎么样?”梁焕卿不说话,夏容馨沉默半天,想要遵循方才自己的想法让梁焕卿先一步说出她的想法,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梁焕卿居然这般沉得住气,这一点出乎了夏容馨的意料,没想到梁焕卿竟然藏得这么深。
当初选梁焕卿做靖王妃的时候,就是看在她的家世和不太深的心思,夏容馨自己心里清楚,陆高鸿敢那么做,敢勾结朝臣欺下瞒上,就是因为他是皇亲国戚,他的妹妹是皇后娘娘,若不是有她授意,陆高鸿怎么可能那么做?
现在看来,如今秉煜年间时,这天朝江山就有一半几乎都是梁家的,梁风眠是守边境的将士出身,因着赫赫战功便被调到上京,后来在屡次击退敌人的时候起到了相当重要的领导作用,许多人听闻梁风眠的名字便被吓破了胆。
梁风眠亲自训练军队,赫赫有名的梁家军几乎遍布了许多个边塞城镇,保一方百姓平安,若是梁风眠有野心的话,几乎是可以轻易将天朝收入囊中。
梁风眠没有这个想法,但是眼下梁焕卿却有了危险的念头,夏容馨觉得有一些害怕,如果到时候梁焕卿帮助齐景钦登上了皇位,按照梁风眠对梁焕卿宠爱的态度上来看,梁焕卿想做什么梁风眠都是会支持的,那到时候梁焕卿要是想要将天朝改名换姓呢……
夏容馨不敢这么想下去,现在的天朝朝廷之中,秦远道和梁风眠都是在同一个阵营之中,皇帝病重,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制约住梁风眠的势力,若是他真的想要做一些什么,便没有人能够阻止,当初还想着能够用梁焕卿做威胁来制衡这种关系,毕竟现在天朝还是需要梁风眠的,但是没有想到,梁焕卿才是最不好控制的那个人。
梁焕卿摇了摇头,看着夏容馨这个样子,实际上是对自己设下了严重的心防,然而梁焕卿想要做的事情,是对于她们而言都好的事儿,她看着夏容馨说道:“母妃,儿臣不信你甘心……”
她们都以为梁焕卿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实际上,她心里清楚的很,在陆绘灵的那件事上,梁焕卿便知道了夏容馨和陆芙霜之间的往事,和这几年以来夏容馨心中一直执着的事情,很多事情并不是她不知道,只是她不愿意说出来,就这样大家就都以为梁焕卿不知道这件事。
梁焕卿知道夏容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比过陆芙霜,在夏容馨眼里,让齐景钦和齐景炀争夺皇位,就是为了证明她夏容馨生的儿子比陆芙霜的要强。
在这一点上,夏容馨有着超乎常人的毅力,仿佛她短暂的一生,就是为了来和陆芙霜争宠的,当她以为自己就快要胜利的时候,没想到齐秉煜又展现出了对陆芙霜的一丝不舍,这下子就把夏容馨心中所有积怨爆发出来,她一定不甘心就这样下去。
夏容馨在来之前,想过要趁着这个机会把齐秉煜杀了,好让齐景钦登基为帝,这样一来,她就是太后,这样的身份能够很好的掩盖自己心中的那一点不平衡,可是面对相处了这么多年的齐秉煜,夏容馨如何下得了手?她没有将自己心中的计划说给身边最亲近的云惜姑姑听,除了有谨慎之外,还有就是心中一直在摇摆不定。
她害怕在齐秉煜最濒危的时候,听见了他喊陆芙霜的名字,也担心在她已经下手的时候,齐秉煜念出了自己的闺名。
夏容馨心中清楚,她和陆芙霜都是占据齐秉煜生命当中绝大部分时间的女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齐秉煜会不会说出一些什么?如果最后知道齐秉煜心中有自己,那到时候夏容馨该如何收手呢?
于是就这样,夏容馨一直犹豫不决,在勤政殿门口也是站了有一会儿,初次想到这个主意时的那种果决已然不见了踪迹,而她恰巧流露的心思,却被梁焕卿看见了,这才想到要和夏容馨结盟一事。
夏容馨听着梁焕卿的这句话,像是被瞬间带入了那种情境当中,自己不甘心,当然不甘心,怎么能甘心呢?现在她恨不得立马坐上太后那把交椅上,亲自去皇陵中,在陆芙霜的墓碑之前告诉她,当初她选了自己入宫服侍君王,本就是一个错误,现在的夏容馨,多么悔恨,当初若是没有入宫,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夏容馨没有说话,只是侧着身子看着亭子远处的景致,梁焕卿学着她的样子站着,观看着满园春色……
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但见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沼,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而再往远处看去,皇宫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白玉阶上满是那令人心碎的落英,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江南水乡般淡淡柔柔的雾霭,每一株花草在风里低吟那千年的情思。
眼前的湖水之上,有宫人正在划着小舟清理湖面上漂浮的垃圾,如此静溢的景致,倒是让人一点都感觉不到阴霾。
“春水碧雨天,画船听雨眠,没想到,皇宫之中还有这般美妙的景致。母妃,您说,这皇宫这么大,当初明贤皇后入宫来便是齐皇室皇宫二主之一,您空顶着执掌后宫的名头做着和皇后相当的事儿,可到最后呢,皇陵之中后位,也就只有明贤皇后一人……”梁焕卿的声音极具有蛊惑力,这不就是夏容馨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吗?
云惜和月白在亭子外守着,这边四下无人,梁焕卿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劝说着夏容馨,她知道,就差一点了,夏容馨现在正在动摇……
“现在齐景炀被废黜,您猜是为了什么?”梁焕卿看着夏容馨的脸,慢慢的说道,“赵佩瑜自缢身亡,目的是为了保住齐景炀,听说从她身上找到了包着毒药的纸包……哪儿有那么巧的事?赵佩瑜自缢就是为了保住齐景炀,可是她越这样做,就越证明齐景炀有很大的嫌疑,父皇怎么会不知道?”
夏容馨目光盯着远处的景致,眉头轻皱,梁焕卿继续说道:“父皇为了保住齐景炀,便连夜废黜了太子之位,如今病重,儿臣猜……多半也是因为齐景炀……齐景炀在父皇心中的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他是明贤皇后的皇子,一出生便是太子,比任何孩子都高人一等……父皇爱极了明贤皇后,爱屋及乌,自然也是会对齐景炀特别一些……”
夏容馨的手慢慢的拽紧手绢,梁焕卿笑了笑,继续说道:“现在看着情况是对靖王好了,但是保不准,父皇一醒过来,齐景炀安然无损的回到东宫,总归现在废黜的圣旨还没盖上圣印,还不是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他说齐景炀是太子就是太子,明贤皇后会是唯一的皇后,日后齐景炀登基,还会追封太后……”
“你闭嘴!!”夏容馨听到这儿,恨不得掐着梁焕卿的脖子警告她把嘴闭上,但是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指着她的鼻子厉声说道。
这一声怒吼把站在亭子外面的云惜姑姑和月白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着,月白见梅贵妃娘娘怒气冲冲的看着梁焕卿,连忙跑上前扶住梁焕卿,小声问道:“王妃您没事吧?”
云惜姑姑也赶忙跑了过来,拉着了梅贵妃的手,劝说道:“娘娘,这儿在皇宫,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梁焕卿轻轻摇了摇头,这些都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中,现在她什么都不需要说了,只单单看着夏容馨,等她自己冷静下来。
云惜替梅贵妃娘娘顺了顺后背,也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便什么也不敢问,只敢站在一旁看着。
夏容馨站在原地,和梁焕卿四目相对,现如今春日绵绵,可是站在亭子之中还是有微风徐徐吹过,吹拂着她们的裙摆和散落的发丝……
“你说吧,要怎么做?”很显然,夏容馨想通了,梁焕卿说的没有错,现在这个时机,就是要趁热打铁,若是等到齐秉煜醒过来,或许一切事情又要得到改变,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就都迟了。
梁焕卿笑了笑,云惜和月白自动屏退左右,她与夏容馨交耳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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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景钦离开靖王府之后,齐景炀便来到了灵堂看望赵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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